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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启山站在两人身后不停地挤眉弄眼, 示意他赶紧让两个丫头分开。
阮平朝两手一摊, 他倒是也想这么容易就解决此事, 可看眼下的场景, 恐怕不给两个姑娘一个交代今天阮家大宅谁也甭想睡觉。
他一心报效朝廷, 从来克己复礼, 从未生出过情爱的心思,自然也没有考虑过将一位女子留在身边十年数十年这样的长久之事。
仔细一瞧面前站着的两个姑娘, 一个身穿红色袄子哭的梨花带雨的段小莲正用手帕掩着面不时抬头瞄自己一眼。
而另个小丫头尹湉湉,她今日不知道是抽了哪门子的邪风, 梳了个极隆重的发髻, 插了一脑袋的金玉钗环,原本清秀的小脸也浓妆艳抹, 愣是比原本要长上几岁的模样,这幅打扮并不合适她。
她倒是没有哭,一张小脸冷着,斜睨着哭啼啼的段小莲, 微微撇嘴不太瞧得上对方的模样,像个刚在外面打了场架的小孩子。
阮平朝看见段小莲只觉得烦躁,而看见尹湉湉只觉得心里满盈盈的快乐。
若是往后的十年,十数年,数十年,要有一个女子伴在身旁,那么他还是希望那个人是尹湉湉。
对面的段启山似乎读懂他的心思,立时哀求的看了他一眼,他也看的分明,毕竟是多年挚友,再加上两家这许多年的关系,怎么也不能让一个姑娘家如斯难堪。
想到这里,他瞥一眼鼓着腮帮子正在运气的尹湉湉,淡淡道:“谢两位姑娘抬爱,阮某志在报效朝廷,尚不想考虑其他事情。”
话说的清楚明白,饶是尹湉湉这个迷糊的也听得分明,更何况段小莲。
她咬唇狠狠地瞪了阮平朝一眼,转身飞奔出院子,段启山还有空腾出手拍了拍尹湉湉的背,又朝阮平朝做了个揖,这才磨磨蹭蹭追寻自家妹妹而去。
识趣的金宝银宝二人不知何时已经闪身藏好,院子里只剩下阮平朝和尹湉湉两个人。
尹湉湉低着头,半晌未动。
“尹姑娘,你……”阮平朝无法,只得开口打破这尴尬的场面。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面前小丫头突然抬了头,咧出一张笑脸,露出白生生的牙齿道:“对不起,阮承佑,我今日不该这么没规矩的。”
收拾的这样隆重得体,原是想做一回配得起如玉公子的美人的。
唉,算了,自己可能真就是段小莲口中那种上不了台面的乡野村妇罢了。
尹湉湉恹恹地伸手去扯脑袋上的钗环,低低道:“以后不会给你添乱了,等你帮我找到姐姐,我们就走。”
她想走。
阮平朝心里一阵翻腾,他突然想跟她说对不起,不该骗她姐姐还活着,也不该骗她不喜欢她。
可是,那样简单的话到了唇齿边还是无法吐露分毫。
不敢,也不知如何说。
“尹姑娘,早些休息。”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他最终只说出这么一句话。
闹了这么一通,段启山自然不能再带着妹妹借住在阮府上了,好在他早就在京西置办了间院子,近来花了些时间找人简单拾掇了一下,就准备搬走了。
金陵城乔迁都讲究要热一热灶头,也就是要用自家的灶好好张罗一桌。
段启山搬走的匆忙,没有寻到合适的厨子,便把注意打到了尹湉湉的身上。
“哥哥,你要是叫那个村妇过来烧饭,我……我就不吃了!”段小莲一听说自家热灶头的饭菜也要自个儿的对头来张罗,气的当时就恨不能满地打滚。
段启山脑袋生疼,段小莲和他并不是同母所出,尽管从小长在一起,但是这丫头随了那位姨娘的性子,娇气的不得了,他实在招架不住。
这回段小莲奔京城而来,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想要来投奔阮平朝,顺便成其好事。
可眼见着这门亲事打了水漂,段启山看着这个没事就给自己添麻烦的妹妹甚是苦恼。
若不是这个妹妹,他现在还在阮府上消停的当他的大少爷呢!
“爱吃不吃。”段大少爷也是有脾气的,哄的没了趣,他一甩袖子夺门而去。
打这姑奶奶来了以后,段大少爷也算是尽了哥哥应尽的本分,将京城新兴的布样都给她换着花样的买了个遍,脂粉钗环更是从没缺过,眼看着阮平朝对她无意,段大少爷还托了人将京城富庶人家的公子哥的画像一一画好捧到段小莲眼前。
可她并不领情,如今还把俩人在京城的衣食父母给得罪了,段大少爷不高兴了。
他懒得和妹妹理论,一甩手出门快活。
此刻,已是掌灯时分,弦月如钩,夜色沉沉。
京城的柳条巷内却依旧是亮如白昼,红灯高悬。
只在巷口便可听到里头传来的丝竹歌舞,低吟浅唱,以及女子们或清脆或娇软的吟笑声。
段启山熟门熟路来到了茹月阁的门口,门前两个拉客的女子穿的莺红柳绿,花枝招展,一看见他,忙道:“段公子又来找盈盈姑娘啊?”
女子声音娇媚蚀骨,身子也软绵绵的朝他靠过来,一股扑鼻的香味直冲上脑。
这满京城的勾栏院都知道段启山是个大方的,所以但凡是个人物都想从他身上捞些油水。
段启山食指勾了勾女子的下颌,轻佻一笑道:“买些好的脂粉,这味道,啧,不好闻。”说罢,他从衣袖里拈出一块碎银子扔到女子手里:“下回来,爷要检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