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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尔衮回头望她,见她面上紧张,一双水灵灵的招子可怜巴巴看着他,好似不答应就要哭出来似的,惹得他心头火更重。
他觉得若是晚上再来,于烛火下看到这样一双眸子,说不准还真就忍不住了。
既然她还不心甘情愿,一年多都等了,也不妨多等些时日。
因此他点点头:“行,谈完事儿,爷直接回天津,最多元宵节前后就回来,你小心些,别瞎胡闹,要听檀香的话。”
梁九玉赶紧应下,见多尔衮依然紧紧盯着她,福至心灵,她干巴巴地开口:“那你在外头也小,小心些,别……别受伤了。”
多尔衮这才笑出来,摸了摸她脑袋,大跨步出了门。
梁九玉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心里跳得乱七八糟的,坐到梳妆台前头,才从昏黄的铜镜中发现,脸都要红成猴子屁股了。
这叫她一口气噎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的,刚才多尔衮那个狗,肯定以为她是害羞了吧?
“啊~~~”梁九玉捂着脑袋扑到床上,闷在被子里尖叫。
檀香从外头进来:“小姐,您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没事儿,你叫人熬上一罐子人参鸡汤,让尔雅替我收拾下,晚点我去看公公。”梁九玉尖叫完了,勉强绷着一张还有些红润余韵的脸儿,尽量平缓道。
檀香笑着应下来,看她那水润润的唇瓣,就知道刚才十四爷在屋里没干好事儿。
等梁九玉到正院时,多尔衮早就已经走了,还是程子敬在外头候着,看见梁九玉过来,他依然恭敬,只是眸子里多了几分彷徨。
“小姐……公公在里面等着您呢,您里边请。”程子敬也知道梁九玉的身份了,想起当初自己的为难,本是有些忐忑,可如今风雨飘摇,还不知道明天在哪里,他也没想太多,只躬着身子低声道。
梁九玉点点头,从檀香手中接过鸡汤:“你们都在外头等着吧,我有话要跟公公单独说。”
进了门,厅里没人,梁九玉扭头看过去,魏忠贤斜靠在窗户边的榻上,捏着个农户秋耕的鼻烟壶,闭着眼睛在养神,好似睡着了般。
不知道是不是梁九玉的错觉,她总感觉这正院里空旷了许多。
“公公,九玉来了。”梁九玉轻声道,轻手轻脚将鸡汤放在榻上的矮几上,“您清减了好些,再怎么忙,也得注意身子,听说您还没用晚膳,喝点鸡汤垫垫可好?”
魏忠贤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梁九玉眼中不容错辨的关心和忐忑,他忍不住露出个浅笑来。
“好丫头,杂家没白疼你,坐吧。”
见魏忠贤慢慢喝着鸡汤,梁九玉这才放心了些,她脱了绣鞋,盘腿坐在魏忠贤对面,趴在矮几上,就愣愣看着。
“丫头有话要跟杂家说?”魏忠贤慢条斯理喝完了热乎乎的汤水,脸上的笑一直没落下来。
“等大金入城,公公……要归隐山林了吧?”梁九玉抬起头,看着他说完这话,眼泪莫名其妙就掉了下来,其实她本来没想哭的。
魏忠贤笑得更深了些,眸子里都荡漾出了几分笑意:“快擦擦,这么好看的小丫头,哭了就不好看了。”
“公公还没回答我。”梁九玉擦擦眼泪,露出个难看的笑来。
魏忠贤摸了摸她脑袋:“这要看天意,杂家过去做的坏事数不胜数,作孽太多于寿数有损,即便也曾弥补,还是得看老天爷的意思咯。”
“若是大金入了紫禁城,里头的奴才还能留下多少?”梁九玉不愿意去想太多,她低着头轻声问。
魏忠贤眼神闪了闪,见梁九玉身前芽绿色的衣襟慢慢一滴滴染上深色,鸡汤都暖不过来的心,突然就暖和了许多。
他是个没根儿的人,这些年手段狠辣,从没留下过什么后路,司礼监的提督从来都是没有后路的,但凡出事儿,必定身死,更何况是改朝换代。
他以为自己说不准会死的特别冷清,死的大快人心,可不想还会有人愿意为他哭,这叫魏忠贤忍不住恍惚了一下,若是他的家人还在,定也会为他哭的吧?
他知道梁九玉问这话的意思,本没想着再多管闲事儿,只是如今……罢了,人老了心软,就当死之前做点好事儿。
“祸不及根儿,主子身前伺候的自是留不下,可到底奴才里更多是没伺候过主子的,不管是换了哪家当皇帝,总要留些伺候的人,只要能往上爬,便也没什么仇恨可言。”魏忠贤慢条斯理道。
梁九玉紧紧捏着衣襟,依旧低着头:“我想求公公一件事儿。”
魏忠贤笑:“咱们之间还说什么求不求的,本就是杂家该当为你做的,倒是杂家有事儿求你。”
“公公请说。”梁九玉抬起头,神色认真道。
“杂家家里的人都死绝了,此去山高水长,谁也不知是否有归期。若是你愿意,过个十年八年的没有杂家的信儿,在中元节时,替杂家捎些银钱下去可好?”魏忠贤笑得前所未有的温和。
其实都已经没根儿了,人家都说太监是有前世没来生的玩意儿,他并不在乎有没有人给他烧纸。只是他不想叫小丫头觉得欠了自己的,眼泪流一回就成了,老念着会给活人添麻烦。
梁九玉听得心里难受,忍不住凑过去抱住了魏忠贤的胳膊,这几年魏忠贤真的是对她比亲爸还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