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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诚帝垂着一双清冷的眼,里面干净得什么都没有,他无心地说:“无事,不过是宫中内宦拿了狗尾花来诓骗朕,朕有些心烦罢了。”
“这样的人,该杀就杀了。”康平远低声道。
“是啊。”皇上将狗牙花扔在了地上,“康卿明日大婚,可要玩得尽兴啊。”
十一月初十,辰时三刻,长宁伯府的迎亲队从正门出发,敲锣打鼓的仪仗队前,长宁伯之子康平远高坐马上,胸前一朵大红花,大红喜服颜色正艳,尤其是他剑眉星目的模样,转身抬首,都惹得道旁观礼的女子和妇人惊叹连连。
一茶摊内,一家三口被挤得没了生意,老爹正带着女儿看人家成亲。
“蔡二丫,以后嫁人就得嫁这样的,懂吗?”
蔡二丫答:“长得俊,家世好,嫁给他,后半辈子就不愁吃喝了。”
“没错,你要是嫁给了他,你爹我就可以少卖五十年茶……”
“哟!怎么着了,蔡二狗,有生意不做,搁那做什么春秋大梦呢?还敢教坏二丫!看清楚那人没?他可是之前因为不检点,被沈家三小姐休了负心汉!你敢让二丫嫁给这种渣滓,这辈子就等着净身出户吧!”
“欸欸欸,夫人我错了,康平远嫁不得,嫁不得!啊……夫人,别扯耳朵,疼疼疼……”
街边的闹剧并没有影响人们观礼,热闹一直从春熹街传到福荣大街,连红色的炮仗碎红都没幸免,铺陈一路,传递着共结连理的喜悦。
沈静瑶坐在秋荷院中,耳边是刘氏的千叮万嘱,铜镜里,她看着面无表情的自己,红妆艳艳,额上的花钿让她美得像个木偶。
直到盖上红盖头的那一刻,她才露出了第一个属于新娘子的笑容。
第60章 稚兔
不多时,大红花轿和迎亲队便已经到丞相府门外。沈家出手阔绰,而这又是康家入京后第一件喜事,排场自然大了不少,迎亲队伍把整个闾里都排满了。
沈骏祺背着姐姐跨火盆,十来岁出头的年纪,学着大人跟沈静瑶说话,说自己以后出息了,要当她的后盾。沈静瑶落着盖头,只能看到地上的路,听到这句话,不由在心里冷笑一声,随着沈骏祺跨过火盆,才回了一声“嗯”。
康沈联姻,沈栀作为娘家人,自是要陪去的,沈栀今日一身水红色白绒金莲夹袄,素净的面容略施粉黛,原本柔和的眉眼,一下子明艳了许多,像是茫茫雪景中一朵春梅夺目。
她坐在马车里,透过飘起的车帘,看窗外景致,既陌生又熟悉,沈栀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再踏进长宁伯府的这一日。
她从马车里下来时,刚巧康平远在马上回望,两人的目光隔着人海,在红绸中平静对视。
“进去吧。”沈栀说。
拜过高堂,新妻入房,康平远留在席间,给诸位宾客敬酒。
沈汉鸿为避嫌,让沈栀代他出席,王氏看着临席这清清冷冷的沈三小姐,不由想到退婚那事,心里颇为不快,连带着看刘氏,也觉得胸口烦闷。她闷头喝了一口酒,想到那些嫁妆,心情才稍稍好些。
王氏的千肠百转,沈栀可不知道,因为沈书韵也来了,挨着沈栀坐下,两人像小姑娘似的,在那些“大人”们阿谀奉承时,靠着头说小话。
沈书韵轻声:“这贵妃鸡倒是做得不错。”
“很香。”沈栀也轻声回,“大姐姐这身子快五个月了吧,近来可安好?”
“一切安好。”沈书韵的眼波温婉,“这段时日,没少同有过身子的夫人们取经,她们说孕吐是常事,我倒还好,从没有过这个反应,只是偶尔想吃些酸枣、杨桃,让吴丰前前后后地跑。”
沈栀侧头夸:“看来这小侄儿还算懂事,知道心疼娘亲。”
沈书韵忽然想到什么,对沈栀说:“昨日他动了一下,把吴丰高兴坏了,之之你想摸一下吗?”
沈栀一愣:“我?”
沈书韵柔柔地笑:“对啊,他应该很想让他的漂亮姨母摸摸。”
沈栀没敢马上答应下来,面上带着几分紧张。
沈书韵的眼神落在沈栀面上,温和的同时带着鼓励,沈栀有些不好意思,但却紧张地伸出手,搭在沈书韵的手上。沈书韵的手很暖,安定人心,沈栀舒了一口气,跟着她放在了肚子上。
沈栀手很小,却只敢用指尖轻碰,下一秒,手下的肌肤忽然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沈栀惊喜地抬头:“他动了!”
沈书韵也跟着笑起来:“我就说了,他很喜欢姨母。”
康平远过来敬酒,恰好看到了喜出望外的沈栀,那个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明媚,像冬日初雪,澄明几净,他的目光沉沉地暗了下来,这才是栀子该有的模样,白皙如雪,不染纤尘,与徒有其表的狗牙花是不一样的。
一群人闹哄哄地喝到暮色,沈家是娘家人,不好先走,沈栀便陪着沈书韵在亭中小坐,等宴席将散,才一块离场。
“一道送你回去吗?”沈书韵站在吴丰身旁,吴丰轻轻揽住了他的肩,在暖色的灯笼下,像一对神仙眷侣。
沈栀自然不会打扰:“府里的马车就在前面,我还得等等冬羽,就不劳烦大姐送了。”
沈书韵往前面看了一眼,确实看到了丞相府的马车,她与吴丰对视了一眼:“好,那我们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