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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念蕴垂下头,藏不住上扬的嘴角。
“……与米行孙老板,面行李掌柜还有成衣行管家都谈好了事项,这是书目,请徐大人过目。”他们有备而来,拿出定好的捐赠契书给到徐玉朗,上面是各项条款,末尾双方已经印章签名,如今转赠琼州府衙。
徐玉朗细细读过,赫然见着另一方未曾署名,只含糊的写着一个“周”字。他飞速掠过几张,皆是如此。抬眼面前两人都在看他,徐玉朗嘴上一通场面话,心里想的却是原来名姓未曾骗他。
三人正要转去各家店铺考察详谈,陈悯打头,万绅紧随其后,两人进屋,气氛凝固。
徐玉朗代为介绍,众人神色各异。
趁诸位没在意,陈悯落在后头偷偷行过礼,一眼可见的拘谨起来。
万绅却是目光炬然,在他们三人间来回扫视,转而颇为不屑的撇开眼,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
徐玉朗简约的介绍一番,领着他们出去。
先去的米行,孙老师很热情。只因今年旱情严重粮食减产,他高价收的粮不肯贱卖,可卖不出去放的长久品质又差,急煞了他。
好在有人肯算数买出去,还是捐给灾民,他偷摸着还能混上个好名声,自是喜笑颜开。
“徐大人!”孙老板迎上来,他早已备好米预备着检验。一边与季顺打过招呼,他问:“这位是?”
出面的自然都是季顺,周念蕴此时轻轻颔首,看一眼徐玉朗,对方没替她作答,像是怕唐突。她却心里暗戳戳的,要逗一逗一早上与她保持距离的徐玉朗:“我是他表姐。”
这下子除了不明所以的孙老板,另外两人都是目瞪口呆。
季顺只在两人间来回看了一眼便装作对米很感兴趣,而徐玉朗全然忘了怎么反应。
那边周念蕴还在与老板寒暄:“免贵姓周。”
“啧!”当朝皇家的姓,孙老板又是一通拍马,“那季公子说的周……”周念蕴点头,“哦哦哦!当真是心善!在下佩服!”
徐玉朗还没从“表姐”的震撼里回过神,周念蕴玉手一指:“既是一家人,善心善举自然有徐大人一份。”
不知是“一家人”还是“表姐”给徐玉朗带来的冲击更大,他长舒一口气,耳根渐红。周念蕴仍笑着,明着给他上眼药:“既有知府把关,孙老板的米可一点糊弄不得啊!”
孙老板自然也是人精。外来客,大手笔,一看就是明晃晃的“快来宰”的肥羊。糊弄糊弄天不应地不灵,可如今与知府挂上钩……
他看看周念蕴又看看徐玉朗,像是想用眼睛查看两人像不像。徐玉朗瞬间明白,不情愿或是不好意思,别别扭扭的喊了句:“周姐姐。”
孙老板大笑着邀他们进去,这一句让他心知肚明,看来往后诸事他都得掂量掂量。
如法炮制,另几家也是如此。徐玉朗从最初的讶异过去,喊姐姐那叫一个顺口。成衣行出来周念蕴不留神崴脚,他脱口而出:“姐姐小心!”情真意切不似作伪,让管家当场决定衣服里多塞些棉花。
午膳是徐玉朗做东,三人在包间坐下,季顺借口如厕溜走。徐玉朗与周念蕴对坐,他长臂舒展正替她倒茶。
身形板正,面色严肃,就是不大敢看她。
对面无话。
半晌,周念蕴先说:“半年不见,大人确实冷淡不少。”
她开门见山,徐玉朗不否认:“会给周姐姐带来困扰。”轻笑一声,他这还喊上瘾了。
“如今知道有自知之明是与人相处之本。”徐玉朗很认真的,“往后便不会了。”
周念蕴知道自己的脸色定然是不好看。两人总在背道而驰,总有一方在回避。可骄傲如她,一句可来烦我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憋着气,转开脸。
徐玉朗捧着茶杯轻啜几口,见周念蕴不吱声,心里怎么都不得劲。思来想去他问:“你姓周,怎么曾大人称你为云小姐?”
“胡乱叫的。”周念蕴敷衍。
“那你回京事情都忙完了吗?”他又问。
周念蕴答:“忙不完。”这不是怄他,全然的大实话。
大概又是待一段时日便走。徐玉朗放下杯盏,心中怅然。想到她以往出手便阔绰,那么多公子小姐一赏便是他半年的俸禄银子。如今捐赠亦是眼都不眨。
他俩间的鸿沟当真不浅。
“那你此番来琼州,是为灾情?”徐玉朗猜测,亦或是身体又欠佳?想到这点他陡然紧张。
不愿不愿仍是问了这么多。周念蕴盯着他摇头:“不全是。”她特为母亲还愿而来,想到这处不免想起在他桌上看到的信笺。该不会全是为她抄的?
她深深地望着徐玉朗,望到他头皮发麻,全身紧张。不自在的动动,徐玉朗听周念蕴轻轻地问:“你该不会还在生气吧?”
这话问的多无辜,像当初狠心离开又说狠话的不是她。徐玉朗点头也不是,否认也不是。他自然生气,气自己从头到尾不堪一击,一点儿也不争气。
好在小二敲门上菜总算解救就要破防的徐玉朗。他不敢看周念蕴什么都不说却好似看穿了他的眼神,摆弄着桌上的盘子。
“你且去找找季顺。”周念蕴吩咐,“这么久了,别是认不清回来的路。”
她吩咐的顺口,徐玉朗听从的更自然,等他回过神人已到了屋外。暗唾自己果然不争气,懊恼着他仍是往后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