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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老,脑子还没糊涂。一见今日的架势能猜到几分,他一句没多说。
“非亲非故?”陈悯不信,也是明知故问。
万绅这么唯利是图的人,是不会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的。他们俩了解的七七八八,只是其中关窍还得问过万绅本人才能知道。
像是有什么不好说的话。万绅动了动嘴唇,没说得出话。他看了看伏在桌上的廖老伯,不知想通了什么:“我挂在他名下,算作养子。”
“你从前为奴。”徐玉朗陡然出声。
虽然预料到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些事,但被徐玉朗这样大庭广众之下的说出来,没几个人,哪怕都是认识的人,万绅亦觉得颜面扫地。
他在府衙处处要强,做的也是风光无限,最能来银子的活儿。万绅已很久没有过这种体验。
“是。”他还是承认了,不知万绅想到了什么,他嗤笑一声,“在崎州,卖给王家为奴。”
“王家?”陈悯追问。
“王家,王怀柯家。”万绅点头。
徐玉朗与陈悯对视一眼,两人都透露出震惊,显然是才知道这层关系。
难怪徐玉朗查来查去也只打听到万绅曾在崎州为奴的消息,这王家早已全部抄家,男丁全部充军,女眷四下流放。一晃十几年,崎州地偏消息闭塞,凭他到哪里也找不到人问消息。
徐玉朗这才明白季顺说的。
季顺的查访中,王怀柯对万绅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动辄打骂。万绅这么好强的人能忍得下来,他们都是被他放出来的“恩客”的幌子迷惑了。
这样一来倒是能想的通为什么他一心为王怀柯。而万绅攀上曾如易恐怕也不是才华能力被看重,全然的是因为王怀柯才是。
不过,徐玉朗疑惑又起:“王怀柯尚且在前段时日才恢复自由身,你是她的家仆,怎么在她之前脱身?”
问着问着他又有些明白,这问题恐怕是出在廖老伯身上。
“曾如易给王怀柯动用关系找来的自由籍,我给替了。”万绅已经放弃挣扎,问什么说什么,他一仰头,意指廖老伯。
诚实也好,放弃也罢。徐玉朗无法接受万绅无赖的如此坦然,那曾如易还不知道他信任又重用的人居然在这之前便插了他一刀,这一举动亦让王怀柯在白玉楼熬了多年。
“我只解释一句,我可不是王家的家奴。”万绅说,“我是家道中落,半路卖去他家的。”
“我父亲是崎州一地的举人,读书多年屡试不中,抑郁而终。”万绅缓缓讲述,“我母亲不久改嫁,无人再管我。”
“父亲临终前要我好好念书,说京城的安岳书院是为绝佳,我以此为目标。”万绅像终于找到宣泄口,要将他的过往全部道尽,“绅字亦是他对我的期盼,若是读书与他一样,在崎州能做个乡绅,一辈子衣食不愁,也好。”
他面如死灰:“可惜都未能如愿。”
“王老爷用三十两银子将我买去,他说等我凑到十倍的银子便可赎身。”万绅讥笑,“全是谎话。”
“莫说是三百两,三千两我都凑齐给他了,他却一直压着我的奴契不肯放。”万绅怒气冲冲,眼中已然疯魔。
“那你们说,我用他女儿的自由籍来换回我的,有错吗?”
万绅问着,逐渐歇斯底里,他对着陈悯和徐玉朗吼:“你们评评理,这有什么错?”
第76章 .年礼“蕴蕴儿,长命百岁。”
万绅双眼都泛红,青筋暴突,已然歇斯底里。但事已至此,错与对轮不到徐玉朗与陈悯评判,也由不得旁人分说。
他们等着万绅平静一会,徐玉朗问:“既然你觉得王家欠你良多,你又何必一心帮着王怀柯?”
万绅猛的抬眼看徐玉朗一眼,不知是不是被问到了痛处。但几个呼吸之间,他还是开口,像是替自己辩解,又像替王怀柯澄清:“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忆起过去的王怀柯,万绅长叹一口气。
初入王家时他只知晓王家老爷不常归家,连家中长子也是姨娘所出,万绅其实不屑,觉得这外表看上去风光的王家不过是金玉在外。
因他念过书,柳姨娘便发话要他跟着大少爷——蠢钝如猪。王老爷让他上最好的学堂,他整日逃课;学堂不收,王老爷又给他请最好的先生。
大公子读书不上进,姨娘气的要死,舍不得罚她的宝贝蛋,挨打的便只有万绅。
又一次皮开肉绽,万绅孤零零的一瘸一拐回自己的屋,回廊刚拐,与一粉衣少女撞上。
他这才知道,王家还有位娇小姐。
正头夫人不得宠,姨娘独大。万绅那日之后便总装作不经意的打听小姐的消息,婆子提起来便是一阵嗤笑,说她哪里称得上是什么小姐,野种罢了。
但旁人怎么说怎么猜王老爷也不会应,锦衣玉食的养着她,但也视若无睹的不待见她。
大少爷逃了第三位先生的课去斗蛐蛐,万绅又挨了打,鬼使神差的,他往那日的回廊过去,没碰着王怀柯,倒叫他看见了王夫人。
一个心如死灰的女人。只淡然的扫一眼万绅,她信步离去,万绅不远不近的跟着,在后院破败的厢房,他又见到等在那里的王怀柯。
他从不知道亭榭回转飞石如叠的王家还有这么破败的地方。王怀柯问他来做什么,是不是姨娘叫他来看笑话,问他看到了什么,又预备怎么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