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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寻哪里会信。在他看来,他这千防万防到底冒了出来的大哥,是个冷漠又狷肆之人。若无交情,向临怎可能主动过来与云归说话?
还是说……向临也对云归存着不能言明的心思?想到这儿,向寻眼中一片寒意
“太子还有别的事儿吗?”云归呆站半晌,不见向寻再有话语,便出声问道。
他知晓向寻不相信他的回答,可一时半会儿间,他也没想出甚借口或说辞,也只能干巴巴来一句“无甚交情”。
其实他和向临能有什么交情?以前连表面上的师兄弟友好都未有。眼下他将被逐出师门,就更加未有所谓交情了。
要是向寻担心他站在向临一边,那完全是瞎操心。只要向寻不要惹他,他自然袖手旁观,轻易不插足储位之争。
“你最好离他远一点儿。”向寻丢下这句话,也就走开了。
云归搞不明白这是一句劝告还是警告。总归不必向寻说,他也会远着向临。且他不止会远着向临,他还会远着向寻及一众皇室中人。
向寻落了座,看向对面的向临,“大皇兄来得真早。”他真不明白,传闻中温良敦厚的卫氏,生下来的孩子为何这般性情古怪。
“二皇弟来得也早。”向临勾唇一笑,漫不经心回道。
向寻听得这称呼,面色不改,微微一笑,不再接着言语。
唤他二皇弟而非太子,是有意摆他为长的架子,还是故意贬低他?要知晓,虽他也是皇子中的一员,可自从他为太子以来,下边的弟弟们都是尊称他为“太子”,甚少以“皇兄”来唤他。这向临倒好,一回宫,就处处拿大,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不过一个称呼的事儿,他是根本不愿费事计较。一来显得自己心肠狭隘,有失为君风度。二来……孰是孰非,只要不是心有偏颇之人,自然都明白——是刚回来的皇长子不僅规矩,而非他对长兄不敬。
宫中饮宴,无外乎是觥筹交错,歌舞升平。无论每个人底下的心思如何暗潮涌动,表面上也必是和乐融融。皇帝现身不过一盏茶功夫,就交待皇长子和太子好生慰问归来的将士们。
有这么一句交待,场上大多人都明悟了。敢情这接风宴的主角不是抛头颅、洒热血,辛苦打仗的将士们,而是皇长子。
接风宴也即是皇帝特意给皇长子搭好的戏台子,好让皇长子表现表现,最好能把场上手握兵权的将军们都拉拢了。
也不怪大伙儿多想。一般来说,皇帝离席,自有太子主持。皇帝不说,太子也会知晓如何做。
皇帝还特地交待,提出皇长子,有点儿脑子的一听,也就知晓这话里,皇长子才是紧要的,太子那不过是附带的,未免意图太明显,才提了提太子做遮羞布。
或许皇帝真是老得有些……糊涂了。能坐在场上的,除了一些单靠勇武上来的武臣,大多是心有九窍之人。
所谓“遮羞布”,只会让朝臣们更生各样心思。要是皇帝直白表示,他就是偏心皇长子,朝臣们反而不会如何。
毕竟,皇帝就是皇帝。天下多少人,心都是长偏的?皇帝偏心一个儿子,又有哪个人会不识趣地指着皇帝骂他偏心眼儿?
可皇帝却偏偏要欲盖弥彰。是老糊涂得以为他们这么多朝官,也都是糊涂蛋?
借庆功和接风之名搭个“台子”,让皇长子多多接触朝臣是好,皇帝若是不吩咐不交代,这事儿也就没那么在明面儿上。
偏偏皇帝好似怕将要及冠的皇长子不懂,还要暗示叮嘱一番,眼下朝臣都暗里盯着皇长子,瞧他如何动作了,皇长子还能堂而皇之地来招揽人?
向寻心里是有不快。但同时也有些幸灾乐祸。皇帝向来不甚疼爱他,也不甚疼爱其他皇子,他以为皇家无亲情,皇帝与皇子之间,本就是无亲情可言的。
直到向临这个皇长子出现。向寻才明白,皇帝不是未有作为父亲的慈爱,只是他的慈爱,只会给他心爱女人的孩子。
他也为此而难过过。但不过一会儿,他也已经释怀。既然父子亲情求不得,就该放手弃之,只要能保住太子之位,再顺利登基,向临便是有皇帝疼爱又如何?到底是成王败寇。
向临是个不寻常的人。所以做事也不同常人。常人遇到这样状况,必定暂且安分不动作。
可向临偏偏好像一切都无大碍,好似完全不察觉底下众人心思,也不觉眼下有丝毫不妥一般,当真就站起身来,举起酒盏,“此酒一谢诸位为大靖耗心劳力,二谢诸位将士保大靖疆土,扩大靖版图,三谢大靖太平,众可同乐。”
就算大伙儿各存心思,但皇长子一脸淡定地先表了态,他们怎么可能稳坐不动?自然是纷纷站起身来,躬身行礼,高举酒盏,随后一道以袖虚掩,饮尽杯中酒。
向寻见此情景,愈发觉得向临此人不好对付。他先前费了多少心力,想要防着这么个皇长子现世,奈何天不从人愿。
罢了。我命由我不由天。天若不从,我亦取之!
“皇兄既表心意,我身为太子,更不该冷待了诸位于大靖有功之人。”向寻缓缓站起身来,风度翩翩,笑容和煦怡人。
因着先入为主,一般人都会觉得太子更加像一个“太子”,又有许多本就一心倾向太子之人,因而太子发话,场面登时与众人方才应付式的模样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