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已经黑透了，头顶的灯光照射在楚瑾的脸上, 将他的睫毛投影拉得长长的。
    楚瑾似乎感觉到那让人无所遁形的目光, 他抬起头来, 两人目光交汇的一瞬间, 楚瑾就眨了眨眼睛, 低头将书本合了起来。
    楚夜心想自己也不是什么豺狼虎豹, 怎么就把孩子吓成这幅样子。
    “怎么在这里看书？”楚夜问道, 平时楚瑾都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似得, 就在他的“闺房”待着，不是跟他卧室打通的录音室拨弄乐器，就是在房间里听歌看书。
    楚瑾想在这里守着楚夜。
    这话楚瑾说不出口, 想不出婉约的措辞, 想不出不在两人关系之间留下烧灼痕迹的言语。
    “那我回房间去了。”楚瑾坐在沙发旁边，说着回去却没动。
    “几点了。”楚夜问。
    “晚上九点。”楚瑾回答。
    楚夜在沙发上的外套上翻了两下才找到他的手机, 看了看手机上的留言，还有一些工作要处理。
    “晚上有同学找你出去吗？”楚夜问，他把楚瑾带回家就是不想让楚瑾跟那些同学胡天胡地。
    楚瑾同寝的那些学生早就跟楚夜通风报信, 不少女孩攒着劲儿，想要高考完孤注一掷的跟楚瑾表白。
    楚夜能给她们这个机会吗。
    “刚才给我打电话，我不想出门。”同学给他发了消息，他已经回复了，还有同学给他打电话，他怕吵到楚夜睡觉，就直接挂断，回了消息。
    他的歌儿里的情感能和亿万人共鸣，但是他的情感只从一人身上来。
    “累了？”楚夜问。
    楚夜总是低头看手机，就是还有工作没处理完，楚瑾从地毯上坐起来：“嗯，我先去睡。”
    楚瑾的房间窗帘只拉了一半，投在地板上霜白的月光，给夏夜平添一丝静谧安宁，但是心头好像开着一个鼓胀的花苞，将胸膛鼓噪的痒痒的。
    成绩下来那天楚夜熬到半夜等成绩，而楚瑾全都忘到了脑后。
    楚夜一向知道楚夜成绩优异，却没想到会那么好，楚瑾成功登顶本市理科状元。
    轻而易举得进入了他想要考的学校。
    拿着显示着成绩的手机，楚夜大半夜去敲楚瑾的房间，敲了两下没人理，楚夜就推门进去，果然没在房间里。
    录音用的隔音房里倒是有细微的响动。
    楚瑾说过，晚上嗓子状态不好，他不会晚上录制，楚夜也不怕打扰他，就敲了敲门。
    楚瑾打开门，有点疑惑，楚夜怎会儿半夜来他的房间。
    “成绩下来了。”楚夜说，楚夜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楚瑾，楚瑾看了一眼，很高兴。
    他是很高兴楚夜会高兴。
    楚夜看了一眼这间小房子，乐器摆放整整齐齐，录音室干干净净。
    小圆桌上倒扣着一个笔记本。
    倒扣的样子就像是怀抱一个秘密。
    楚瑾没谈恋爱，楚夜是知道的，但是这孩子已经会写情歌了，还都是一些暗恋剧情，就像是青春期对待情欲一样，隐而不发，曼妙隐秘的故事。
    楚夜总觉有东西要破壳，却只用细嫩的喙轻啄他的胸壁：“我的心是放下了来了，你注意身体，早先休息。”
    夏日深深，假期时候，楚夜想着给楚瑾准备什么生日礼物好，就听见秘书小姐又换铃声了。
    “一边觉得这个是情歌，一边又觉得像是讴歌父爱，我的偶像这是怎么了？”秘书发出疑问。
    楚夜却笑了。
    他就是歌里的老父亲，还想要什么？想要一个歌里的小情人？
    可不是吗。
    竟然是这么吗。
    想通了的楚夜有点茫然，要是楚瑾是个健全的人还不说别的。
    楚瑾在音乐方面有天赋造诣，名声早在娱乐圈打响。
    想要把楚瑾哄进手，楚夜分分钟能办成的事儿，但是之后……
    楚瑾本身就不爱接触社会，不能接受外界太大的刺激，但凡一点唇枪舌剑，三人成虎的事儿伤害到楚瑾，楚夜过不了自己良心上的关卡。
    他会觉得自己难辞其咎。可他控制不住自己，满脑子除却巫山不是云，满心都是一个刚成年的小男孩身上。
    楚瑾生日那天，楚夜将楚瑾的歌曲版权，各项使用费累计出的财富，一同交给楚瑾。
    楚瑾是不爱跟人交际，但不是傻，楚夜迫不及待跟他划清界限，想把他从家里“赶”出去的心情他看的明白。
    平常人不开心就是不开心，吃到喜欢的东西，看见美好的食物情绪就调整好，楚瑾不开心起来就会自闭，就是郁郁寡欢，就是小林黛玉。
    家里除了楚夜能让他有反应，别人跟他说话都只会让他更畏缩。
    楚夜捧在手掌心的小孩又自闭了，像一朵花瓣紧实，花蕾裹紧的玫瑰，不愿意把自己的香味放出来一点点了。
    但这确实怪泥土，说好做温床，却自己变得又臭又硬。
    楚瑾开学前一天，楚夜怎么也睡不着。
    去年楚瑾高三开学的时候，楚夜还在他房间里帮他收拾东西。
    现在两个人隔着一堵墙。
    辗转反侧，楚夜从床上爬起来，在房间里踱步，房间太小，不够他折腾的，他打开自己房门。
    楚瑾就在他门前站着。
    不知道为什么站着。
    不知道站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