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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昙尘怀中,泪珠由鼻尖滚落。昙尘极力安抚着,不过即使是他面对着这样的场面,也不得不打起寒噤。
萤蜚垂眉,亦是沉默。
一切还没有结束。
滔滔川流,粼粼金光,以及白练般的月华洇润着汩汩的鲜血,甚至于月光,天地倏然变色。
听不到搏杀的声音,以及哀鸣惨叫,唯有风声。黑影为血洗礼着,逐渐现出一张张真实的脸孔,恐惧的,狰狞的,愤怒的,畏怯的,同归于死寂。
月华中的戚悬镜的身影亦显现出来,但他执着剑的身影并不似屠夫那般暴戾无情,以嗜血为乐,更像是迷途的孩童跌跌撞撞陷入沼泽,极力挣扎,愈陷愈深。
月白的袍衫逐渐与月华融为一色,他的神仙的躯体,在垂死的反抗之下,出现了第一道,第二道,第三道伤痕血污,直至跪倒在地。
“斑衣阵。”昙尘默念,眉头拧成一股绳索。
大风忽止。
“为什么?!”阿胡哭得撕心裂肺。
“为什么!”忽然传来戚悬镜的声音,三人一惊,见血海之中,戚悬镜拄着长剑,踉跄站起,看向他们。“我也想知道是为什么?”
阿胡并不想质问,但是沮丧和痛苦撕咬着心脏,令她无法抑制地愤怒,“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戚悬镜向前走了一步, “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为什么!”他向前走来,瞬间来到三人面前,猛力一推,三人毫不提防,如同陷入漩涡,眩晕过后,睁开双眼,竟置身于血海之中,血海逐渐凝固,脚下无法移动分毫,面前,围拥过来的正是那些真实的脸孔,恐惧的,狰狞的,愤怒的,畏怯的,喊着骂着哭着:
“杀了他,这些都是我们的!”
“别怕,就算是神仙也剥他一层皮。”
“不怕遭天谴吗?不要……”
“滚开,没用的东西……”
“这么多财宝!”
“他用的是妖术,杀了他……”
刀剑棍棒相击的声音,在耳边如同滚雷般炸响,渐渐地变弱,消散,天地间的赤色退去,血海干涸,高坡复归贫瘠,黄土乱草间隐现森森白骨。
三个人沉陷在缄默中。
阿胡的泪珠已经断绝,她从昙尘的怀中跳出,朝着四周的死寂喊道:“碧虚,碧虚——”
戚悬镜在十步开外现身,在旷野中,颓丧地立着。
阿胡朝他走了几步,昙尘不放心,也跟上去。
“我不是碧虚,也不是逐月。”
“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他们……”戚悬镜冷笑,“我不知道,不知道!我明明给了他们那么多,予取予求,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喉中似有呜咽之声。
昙尘叹了口气,他终于明白几百年来碧虚一直放不下前世的原因。授人恩惠,反遭背叛,愤怒与恐惧,野心与贪婪的碰撞又以血流成河收尾,岂能轻易忘却?
戚悬镜赤红着眼睛,踉跄地走向昙尘,“仙君,你不是一直想消除我心中的仇恨吗,你告诉我,为什么?”
血海复现,正在戚悬镜的周围,立时,他如溺水一般,惨叫着陷入进去。方才那些消失的黑影纷纷投入血海撕咬。
三人再度心惊。昙尘一跃到血海之中,黑影又朝他袭来,昙尘早有准备,掌心一展,白蕖悠然现出,登时驱散黑影。然而,白蕖虽然灵力巨大,也只能勉强护住他一个人。
阿胡大喊:“这不是幻境吗,哪里有破绽可以击碎它!”
萤蜚环视四周:“反常的地方,找反常的地方!”
两人分散开去,不多时退回原地,“没有!”萤蜚摇头,“仙君,你能看到吗?”
昙尘摇头,再看白蕖的花瓣已开始染上红色,“阿胡,你的白蕖!”
阿胡会意,唤出白蕖,两朵白蕖立时汇成一朵,法力顿时强大起来。“为什么白蕖能释放法力?”
“因为它没有眼耳口鼻,不会为幻境扰乱心智。但它撑不了多久,我们没有白蕖傍身也很危险,快找出口。”
三人分别朝着三个方向去找,阿胡走向下坡,眼角余光见到血海依旧翻腾,不觉心揪得紧紧的。坡下一如方才,杂草萋萋,清澈的溪水微微泛红,越走,越深入草莽,深入静寂,直到连脚步声也听不到。环视四周,并无异样,使劲嗅嗅,原来连气味也消失了。
阿胡敏锐地感觉到自己走入了一个狭窄透明的空间,往回走了几步,立时被凛凛阴风吹得白毛耸起。
也许这就是破绽。
阿胡本想跑回去喊仙君和萤蜚前来,但举目远望并不见他们的身影,又怕走回来时失掉位置所在,略一思忖,将颈间所系的一颗草珠子抛向身后。草珠落在溪边,遇水,倏然长出一枝花葶,摇摇地开花,又结出一团白色的柔毛。
阿胡忽然想到白蕖没有眼耳口鼻,所以不为幻境所扰,那么如果她封住五感,也应该能够破除幻境。她伏身草丛,如没入水下的顽石一般,极力封住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