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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对的。她也该相信这个男孩子看穿了夏若的真心,同时也交出了自己的一颗心。
不是因为任何别的,所以也不需要担心那些别的。
和她不同,彻底不同。
夏芳又喝一口茶,任由雾气熏上眼睛,不眨也不避地感到一瞬痛,而后笑了笑,不再接方知有的话,转而道:“若若跟你说过我们家的事吗?”
方知有从等待“判决”的状态中骤然回神,呼出半口气,松松手指,才含糊道:“说过一些。”
夏芳看他一眼,然后了然地笑,“那应该是大致都知道了。”
方知有揣测夏芳的心思,迟疑地,低低“嗯”了一声。
“但还有一些,也许你还不知道,因为那些……大概若若也不知道。”夏芳肩背放松,往后靠着微微陷进软枕里,闭了闭眼,笑意渐渐从脸上僵化、退去,留下一片残垣断壁般的荒芜悲凄,“在若若之后,我失去了两个孩子,第一个是意外,第二个……却是我故意的。”
“我是故意的。”她像强调或暗示似的又重复一遍。
方知有在第一遍就明白过来。他手指不自觉交叉,喉咙紧了紧,知道自己已经不能插嘴。
夏芳说:“从他第二次打我开始,我就在想,他为什么要打我?因为我是他的妻子?还是因为整个家里只有我适合?想来想去,我想不明白。第一个孩子流掉后,我原谅了他,因为我真的信了他的说辞,信他只是一时心情不好,信他不会再犯。事实上我现在不太懂那时候为什么会信。太傻了。”
“他不停地打我,每次保证不会再犯都会再犯,时间一久,我发现我已经不在乎他认不认错或解释什么,我忍着,买药,养伤,等待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降临的下一次殴打。”
夏芳始终半垂着眼,目光沉在杯底,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小心地拉开遮盖回忆的帷幕窥探片刻,减轻那些缠绕进骨髓的痛苦和不堪。
她现在完全无法想象当时是怎么忍过来的。
泥人急了也有三分性,又一次挨打后,她崩溃了,第一次毫无温驯柔和可言地瞪着眼吼想要离婚,不离婚就报警。
“你知道那个人怎么说吗?”夏芳嘴角若有似无地提一下,之后越垂越苦,越垂越恨,“他用若若威胁我。”
那段话像恶魔的诅咒一样困了她很多年,直至今日也记得很清楚。
男人说:“离婚?你是我正儿八经娶来的媳妇离什么婚?离婚你不要女儿了?要离婚可以,你去把当年我给你家的一万聘礼钱拿回来,一分不少还我,我就跟你离婚,若若归我,你走了我就打她,反正是闺女,打死了打残了也没妨碍,我再娶个老婆生个儿子就行了。而且离了婚你能去哪儿?你父母家?老子照样找得到你!”
“还报警?你以为警察管这些鸡毛蒜皮?这是家事,就咱俩关起门来的事,警察要管早管了!你去报警,随便报,要是把我抓进去,我先掐死若若再掐死你,谁都别好过!”
那张脸在夏芳的记忆里已经面目全非,唯有这些边骂边笑快要震碎耳膜的话,想忘也忘不掉。
那时候她太胆小,不敢赌,也赌不起。
惊骇和恐惧让她在一日一日地生活中愈加麻木,心和身体都奄奄一息,摇摇欲坠。
“可是我又怀孕了,我竟然又怀上了一个孩子。”夏芳突然抬眼,凄厉地咬着下唇,哽咽起来,“我怎么能留下这个孩子?我怎么能留下他,不论是男是女,我怎么能让他成为那个人的孩子,让他来受苦……我已经对不起若若了……难道我就要和两个孩子一起一辈子接受他的折磨吗?我做不到,做不到……”
她肩膀颓丧地下垂,想起当时刚得知怀孕的心情,喜悦一闪而过,取而代之却是无尽的害怕、后悔。
她不该和她结婚。
至少不该就此认命浑浑噩噩痛苦绝望地过一生。
“那个孩子刚满两个月,我就已经决定不要他。”夏芳努力让眼泪回去,屏着气,近乎一字一顿地道,“我在家里安了摄像头,也用了手机,我不告诉他我怀孕了,故意惹怒他,让他打我,录视频,录了很多,当作之后起诉的证据。”
那是一场赌博,无关输赢,只决定后路。
当她倒在地上,感到身下有一股熟悉的热意流出时,她心里怀有的最后一丝想让这孩子听天由命的希冀破灭,同时脑袋晕眩,一阵解脱。
包括曝光男人工厂有问题的材料,也是她首先搜集泄露出去,男人向来满意她的懦弱顺从,因此也就不加防备,她轻而易举就在家里翻到了一些无可抵赖的铁证。
两相交加,事情走向如她所图。
她用一个孩子,换了一个能够彻底击垮男人,逃出生天,一劳永逸的机会。
这是多小的代价和交易。
这是多重的残忍和罪孽。
“我对不起那个孩子,但我不后悔,”夏芳竭力恢复平静的姿态,语音中的颤抖却出卖她心底最深处仍然没有熄灭的微小动摇,“我不能再对不起若若,也不能再……对不起我自己。”
所有细节在此刻拼合,补全真相,方知有听完,只能久久沉默。
夏芳花了些时间整理心情和泪水。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