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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此事,正在吃瓜饮茶的顾韩二人都很欣喜,毕竟这是他们二人离都前唯一的一块心病,顾修抢先一步出言问道:“果真如此?你皇兄派去的外使回来是怎么说的?”
“不是我皇兄派去的外使。”顾毓庆低头吐了口西瓜子,连连摇头:“听鸿胪寺的周大人说,那些使臣们来时都说有位姓易的先生,自称是我大周国使,此人在海战之后就到了他们的国土之上与他们的国主交涉谈议,随后他们的国主便派他们带着这份停战书到大周来了。”
“易先生?是姓易的先生?”两人一人捏着一角西瓜,异口同声的的惊问出声。
“是啊,是位姓易的先生。”顾毓庆笃定的点了点头。
顾修顿了顿,收敛眉峰道:“那这个易先生可有跟随这些国史一同进京么?”
“那倒不曾,不过皇兄已经下旨去远海外域寻他回来了。”顾毓庆又摇了摇头:“皇兄说似这般惊世之才,定然要收为国用,就像我大周开朝的那位国士易鶨先生一样,必定会给我大周谋福祉的。”
“回去告诉你皇兄,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他不要再下旨去找那位易先生了。”韩墨初轻声打断了眼前的青年。
“为何?难道韩伯伯是觉得此人不堪用么?”顾毓庆的脑子像是生了锈的枪膛一般有些转不过来了。
“此人既然立下了此等功劳,却不愿随外使一道回程,也就说明此人并不想求什么恩赏,也不想要我大周的高官厚禄。所以就算找到了此人,他也一定不愿留在我大周官场之中效力。”韩墨初笑道:“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让你皇兄不要再纠结于此了。”
“是,庆儿知道了。”顾毓庆虽然还是听的一知半解,不过他已经将韩墨初的话尽数记在了脑子里,就等着回到汴京将这些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他皇兄顾毓诚。
宁王世子毓庆吃完了瓜,在百茗山上只待了不到四个时辰,便请辞下山去了。
只因来此之前他的皇兄和父亲都对他千叮咛万嘱咐,韩墨初病中喜静,绝不能叨扰太久。
顾毓庆下山后,顾韩二人用过晚膳的肉燥凉面,又简单的用温水擦了擦身,换好了舒适凉爽的湖丝寝衣进了堂屋里间的起居室内。
顾修靠在竹榻的软枕上,举着一把硕大的芭蕉扇扇凉,手中捧着一卷广陵府书局中新发的游记。
韩墨初坐在竹榻不远处的小桌前拿着花剪和铜铲,精心伺弄着宁王顾攸送来的那盆牡丹花。
“子冉。”榻上的顾修看人一眼,轻声唤道。
“嗯?”韩墨初旋转着花盆的边缘,聚精会神的寻找着整盆花中依旧需要修剪的枝桠。
“你说今日毓庆说起的那位易先生,究竟是不是你的那位老恩师啊?”
“云驰为何这样问?”韩墨初扶着一朵花苞,剪去了□□上一道横生的枝岔:“易鶨先生若是活到今年都有将近一百四十岁了,如何可能是他?”
“可是若不是那位易先生,又有哪位易先生能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这么多的远海外域与我国朝停战?”顾修心不在焉的又翻了一页:“可是若当真是那位易先生,我又觉得不大可能。毕竟天人之说实在太过无稽,我想,应当是崇敬易鶨先生之人吧。”
“云驰纠结此事做甚?只要此人做的是有益于我大周之事,那又管他是谁呢?”韩墨初反复又将花盆转了一圈,确保所有细节都十分完整后,向顾修展示道:“看看,我这花型修得怎么样?”
“好看,子冉修的一定好看。”顾修手里摇着扇子,脱口而出。
“顾云驰你看都没看。”
对面那人温润的语气突然变厉家得生硬,顾修动作麻利的松开了手中的扇子和书本,从榻上坐正身子看着花团后方那人的眼睛无比真诚的说道:“好看,子冉修的花型真好看。”
韩墨初在花盆边上备好的铜盆里净了净手,走到床榻跟前失声笑道:“我又不会吃人,你至于这样害怕么?”
“怕么?我几时怕了?”顾修向竹榻之内挪动身体让出了一片空地,又展开外向一侧的手臂搭在了韩墨初那侧的软枕上。
韩墨初上了床榻,无比自然的枕在了顾修展开的手臂上:“你方才看的是什么书?那般出神?”
“一位不知名的先生写的江阴游记,子冉要看么?”顾修探身将推到一旁的书本又拿了过来,放在了韩墨初唾手可得的位置上。
“不看。”韩墨初枕着人臂弯阖上双眼:“你念给我听。”
“好。”顾修翻开书本的第一页,轻声念诵。
一页,两页,三页......
臂弯处的男子呼吸逐渐平稳,他悄然合上书页,吹熄灭灯盏,在黑暗之中吻了吻人的额发。
睡吧,好好睡吧。
我的小狐狸。
***
次日清晨。
顾修在竹榻之上独自醒来,摸了摸枕畔的余温,心下了然,兀自换下了身上睡了一夜后沾满细汗的寝衣,顺着心中所想一路寻到了百茗山的山巅之上,在晨雾散尽之处果然见到了那个颀长的身影。
那道身影逆着阳光站着,清润的山风吹拂着人宽大的衣摆,盈盈日光照斜映在人脸上,碎长的发丝拂过面颊,扰不乱人温润俊雅的眉目。一身淡青色的衣袍,好似与周遭浓荫的绿草,烂漫的山花都融为一体,让人一时之间甚至分不清此人究竟是人,还是住在这山间的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