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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起风,季风扬搓了搓双手,从衣裳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去徐尘屿手里:“小徐啊,这个你拿着。”
掌心收拢,里面是一沓厚厚的钱,徐尘屿忙说不能要,刚要把信封推出来就被季风扬反手扣住:“替松临收,要是我给他,他肯定不要。”他挠了下两鬓斑白的头发,脸上的表情有些抱歉:“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也许在你看来很俗气,但是我想不出别的办法。我这人很笨,不会说话也不解风情,当年不知道宛清怀孕,也没想过她居然愿意生下我们的孩子.........”
说到这里,这个男人笑了笑,眼眶却红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在我有生之年能够见他一面,够了。”
通过地址和电话联系上人以后,徐尘屿亲自跑了一趟小岛,在岛上他坦诚了自己是季松临的爱人。季风扬听了以后,反应了好半天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没生气,大概是他明白情之一字是为何物。
他这一生错过了周宛清,不想自己的儿子再错过一个爱人。
季风扬看了下巷口,车子还没开过来,便说:“小徐,我还有一些话想跟你一个人说说。”
“您讲。”徐尘屿说。
想了片刻,季风扬像是闲话家常:“我三十年前刚参加工作,小岛上流传着一个故事。那是刚去到岛上的两个年轻人,他们的工作主要是升国旗,监测海面、空中的情况、救助海上的遇险人员,记录海防日志.....除此之外,剩下的时间就是彼此相对,他们晚上坐在空地上看星星,一起聊天,聊书籍,知识,想法,对未来的幻想,聊能聊的一切,这种日子与世隔绝,也朝夕相处,在某一个夜晚,他们跨过性别爱上了对方。那是一个封闭的年代,压力可想而知,过了一两年,他们中的一个人受不了,主动离开了小岛,但是留下来的那个人一直留在岛上,直到他去世。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觉得很震撼。后来我明白了,其实不管男人和女人,或者男人和男人,单说感情这个事,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社会一直在进步,比起过去,要宽容许多,你们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认知,我也相信,不管你们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能承担得起。来之前,叔叔心里还有一些担心,但是见过你们之后就没了。小徐,叔叔祝你们永远都和现在一样好。”
这些话听得徐尘屿动容,这一刻,他似乎能穿越时光去理解周宛清,理解她为什么会爱上季风扬,并且愿意生下他的孩子。
“谢谢您,”徐尘屿鼻头发酸,他使劲吸了下。过了片刻他问:“叔叔,其实松临的心里很想有个父亲的,您想过留下来么?”
这句话让季风扬短暂愣神,他这一生已经许给了祖国,辜负了他的佳人,没有机会了。前方的车灯照亮了青石小巷,光晕晃过季风扬的脸,他回神,笑着摇了摇头:“我该回去了。”
车子驶入黑夜,今夜宝蓝色的星空让季风扬刻骨铭心,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蓝,疾风送来月亮的船票,他来这一趟,尽兴而归。
作者有话说:
其他的番外就不定期抖落吧。
48 番外二 爱在罗马
从那不勒斯的中央火车站走出来,恰巧遇上了这座城市的落日余晖。
秋意正浓,茫茫黄昏,细碎的金光在一栋栋建筑物上划下明暗两半,鼻尖端着是和煦的晚风,有一股淡淡的海盐味。
“行李箱给我,”季松临站在出站口外侧,替徐尘屿挡住汹涌的人潮,顺便接过他手里的箱子。
徐尘屿胸前挂着柯达相机,他活动着酸胀的脖颈,问道:“我们怎么去酒店?”
“有巴士有地铁,还有出租车,”季松临抚上他后颈,力道适中地帮他揉着:“你想坐哪个?”
“我都行,你定。”一路上徐尘屿靠着季松临闷头大睡,好几个小时没换过姿势,现在脖颈酸得厉害。但季松临揉得不轻不重,刚刚好,酸痛感消失得差不多了,徐尘屿拍了拍后颈的手,低声说“可以了”。
律师事务所的业务上了轨道,季松临得了空,时节还是晚秋,选了徐尘屿工作不算太忙的时段,两人请了年假外出,他们到了意大利,那不勒斯是旅行的第一站。
两人选择乘坐巴士,分为上下两层,最顶层是露天的,仰头就能看见玫瑰色的夕阳。季松临和徐尘屿坐在最后一排,腿挨腿,肩并肩,像依附而生的一簇绿色植物。
高处视线宽广,城市灯火一盏盏亮起,合着夜色,宛如一条璀璨的河。
“起风了,冷不冷?”季松临用手背碰了下徐尘屿的侧脸,有点凉。
“我还好,你呢?”徐尘屿逮住他的右手,用掌心暖着。
“我也还好,”季松临替他戴上卫衣帽子,肩膀挨得更近,又说了点别的话,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无聊又寻常,但看着彼此的脸,两人还是在异乡的夜空下笑弯了眉眼。
巴士上正巧遇到一个旅行团,导游正给旅客讲解那不勒斯的历史,追溯到公元前7世纪,那时的希腊殖民称它为帕耳忒诺珀。
在希腊神话里,帕耳忒诺珀是一名海妖,她上半身是娇媚无暇的少女,下半身是一条波光摇曳鱼尾,她住在西西里岛附近的岛屿,那里遍布白骨和残骸,帕耳忒诺珀的歌声犹如天籁,她诱惑着水手触礁落海,是传说中美人鱼的原型。而那不勒斯是一座被称为诞生在美人鱼背脊上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