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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
沈静忧虑道:“既然如此,卫校尉更不该离开京城。如今多事之秋,殿下身边正该有个得力的人才好。”
卫铮却摇头:“殿下已吩咐过了。叫我这些时日,务必随你左右。”
卫铮是赵衡的人,沈静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听之任之。
于是从次日起,沈静无论进出衙门,还是去附近州县,身边都多了一个卫铮护送左右,名为随从,实则侍卫。周围虽有人探问,沈静不知如何解释,索性笑而不答,听之任之。
如此,又过了半个月,直到四月中旬,京城中传出了令人震惊的消息:皇帝薨了。
沈静得知这个消息,比苏州府衙和卓大江更早。
那日他同卫铮回到家中,便有侍卫递来信件,同时附耳向卫铮小声说了几句。卫铮听完点了点头,接过信来打开,一目十行看完,便抬头看向沈静:“圣上薨了。”
沈静先是诧异,默然片刻,低声问道:“殿下呢?”
“殿下一切都好。”卫铮说着,将信递给沈静。
沈静强做镇定接过信纸,未等细读,便听卫铮又说道:“圣上遗命,大皇子承继大统,由殿下监国摄政。”
沈静猛地抬头。
听赵度从前意思,分明是属意赵衡,为何却又留下遗命,令大皇子赵铭继位?
“圣上薨逝的消息,信中并没有提到,是送信之人传来的口讯。这些日子你在衙门里,只装作不知就好。”卫铮低声说道,“这信是殿下手书,命我等继续在苏州,看护好你。”
沈静低头草草看了信纸一眼,认出是赵衡的笔迹,他将信纸紧握在手中,想要细看,只是当着卫铮的面觉得不好意思,只垂眼道,“若卫校尉方便,这信……我便留下吧。”
卫铮点了点头:“看完之后收好即可。”
待卫铮关门离开,沈静走到灯下,展开信纸,逐字逐句细看了一遍。
不过薄薄一张纸,短短三两句话,嘱咐卫铮看护好自己;字迹匆匆,想必是匆忙之中一挥而就。
前朝有明德公,后宫有诸位宗亲、皇后与二皇子赵铭,赵衡如今在京中的形势,想必十分之艰难。
沈静反复看了几遍,最后也只能默默的将手中薄薄信纸折叠起来,密密收藏。
纵使心忧如焚,眼下他只有一件事好做,便是尽心竭力,让江南治水工程,平稳顺利的推行下去。
第93章 治水被劾
同德初年, 秋八月, 江南的雨季刚刚结束。
作为天下粮仓的江南, 刚经历了一个丰收之季。成千上百的新收的粮食,或者经由海船, 或者经由漕运, 或者经由陆运, 源源不断, 往京城和北方运送而去。
而这小半年来,一直守在治水工地上的沈静, 此时却喜忧参半。
喜得是,治水之事, 如今正在有条不紊往前推进。
江南治水最关键的一步, 吴淞江改道, 如今还没有付诸实施。考虑到正在雨季, 卓大江和沈静估算了今年的雨量,从四月到七月间,只对刘家、白茆两个港口进行了疏浚,并拓宽了上游河道,为下一步引吴淞江水入二港做好了准备。
所以今年的雨季,虽然吴淞江仍然有所泛滥, 但因为两个港口上游河流分流了太湖水流, 吴淞江的泛滥比起往年也好了许多。
忧的是, 眼看雨季结束, 治水工程将要进入关键时期, 一场连绵秋雨之后,卓大江却病倒了。
从前期征调民夫结束以后,工程开始,便有卓大江坐镇治水衙门,负责与工部、户部及各府县接洽事务,沈静则天天亲自靠在各处工地上,与修筑工事的民夫同作同息,甚至亲自扛着锄头挖土,背着扁担挑石。有次他正用铲子铲土,被来给他和卫铮送饭的曹小玉撞见,心疼的当场便掉下了眼泪:“从小到大,你何曾吃过这样的苦?”
沈静却丝毫不以为意:“百姓本就心存怨言,我若不一同出力,他们岂不更不服气?”
可是如今卓大江一病,沈静在工地与衙门两头跑,很快便分身乏术。
屋漏偏逢连夜雨。
就在卓大江病倒卧床的第二十天左右,户部开始停拨治水工事的饷银。
沈静写信去问,户部回信来,先是责问治水工程进度缓慢,再是责问用工太费花费太过,总之通篇看下来,总结成两个字,就是“没钱”。
沈静无奈,只得拿着信去给病床上的卓大江看。
卓大江扫了一眼,将信仍在一旁,转头从枕下又拿出一封信,递给沈静:“你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沈静接过信,一目十行看过,将信放下。
原来是卓大江朝中密友来信,说的是朝中有人因为今年吴淞江再次泛滥之事,上疏弹劾卓大江治水无功。
卓大江叹口气:“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沈静默然。
自从赵铭登基,赵衡摄政以来,明德公便暗暗串联麾下大臣,屡屡掀起风波,处处向赵衡发难。
先是四月间,圣上尸骨未寒,便有宗亲提出来,本朝并无皇叔摄政之先例,赵衡摄政一则于理不合,二则有夺权之嫌,希望赵衡让出摄政王的头衔,改由皇后垂帘听政。
幸好有商茂时及时站了出来,联合一帮老臣,引经据典,上疏驳斥对方,为赵衡暂且压下了这番风波。
再是五月初,鞑靼趁着国丧之际,纠结大军忽然进犯西北。甘肃因兵力薄弱不能抵挡,弃城往关内败退二百里。虽然百姓大多都随大军逃了出去,但十余城池遭鞑靼劫掠一空,令甘肃元气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