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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安沉默着,心中一阵子发闷。他还是头一次看到东方胤其哭,还哭得这般毫无顾忌,哭得这般揪心悲情。
“陛下……”
东方胤其睁开眼,大手在眼角用力一擦,转身继续往前走去:“走吧。”
成安站在原地愣了愣,转而迅速抬脚跟上。
入了夜,东方胤其的寝殿里静悄悄的。除却走廊上点着的十几盏宫灯,其他的房间大多一片漆黑,独有一间房还亮着。
几案上的蜡烛已燃了大半,几案边的人影趴在桌上,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寂静的深夜中,偶尔有压抑的低泣声从房中传来。
两日后,天气大好。
东方胤其上过早朝带着上官辰出去四处转了转,今日日头虽大,但因着入了冬,空气中还是带着些霸道的冷意。东方胤其替上官辰拢了拢狐裘,又将他的手收进自己掌心,放在嘴边吹了吹热气。
上官辰好笑瞧着东方胤其,转眼去看候在一边的成安:“东方,成安备了手炉,我用手炉就好。”
说着,手就要往回缩。东方胤其霸道拽住他如今过于纤细的手腕,顺带着递给成安一个眼色:“有我在,阿辰不需要手炉。”
成安立马明白了东方胤其的意思,他将手炉往怀中藏了藏,低下头胡说一通:“上官公子,成安今日未带手炉。”
上官辰想说些什么,东方胤其手上用力,拉了上官辰就走:“阿辰,走吧。”
两只手紧紧相扣,在日光的照射下,有些模糊。
走了没多久,上官辰身子开始发虚,双腿也渐渐没了力气。他的额角不断有虚汗往外冒着,很快,就连手心里都是冷汗。
东方胤其觉察到了上官辰的异常,他扶着上官辰在台阶上就地坐下,吩咐成安快去请御医过来。
成安急匆匆去了,上官辰挨在东方胤其怀中,断断续续说着些往事:“东方,你还记得当时我去接苏如卿时你送我的那副花间落雪图么?”
东方胤其笑着点头,笑中尽是苦涩。他的手在上官辰背上轻轻拍着,声音缓慢中带着留恋:“当然记得。”
“我……咳咳……”上官辰咳嗽着,他的背也跟着抽搐起来。
东方胤其将他往怀中又拢了拢:“阿辰,是不是冷?”
“无……咳咳……无事……”上官辰抬手捂住唇角,半晌终于缓过气来,“那幅画我收在了床头被褥下,一直也没……没……得空给你瞧瞧……”
东方胤其打断上官辰的话:“不急。阿辰,以后你可以慢慢拿给我看。”
“是么?”上官辰笑了,他抬手在东方胤其脸上拍了下,唇色泛着白,“好……咳咳……好……”
鼻头有什么凉凉的东西缓缓化开,上官辰抬头往空中看去。空中,细小的雪花飘飘洒洒地往下落,落在地上的雪花越来越大。
“下雪了。”上官辰伸手接下几朵雪花,苍白的唇角止不住上扬,“东方,下雪了。”
“嗯。”东方胤其抬起头,陪着上官辰一同去看那空中的雪花,“你八岁那年随父亲入宫时也是初冬,那日的雪和今日的很像,阿辰,你可还记得?”
上官辰面色诧异瞧着东方胤其,他愣了半晌才想起来回答:“是下雪了,你……你……怎么知道?”
东方胤其拂去上官辰眉间的白雪,轻笑出声:“阿辰可还记得,当日有个太监带了个年幼的孩子要将他阉】割?”
当年,上官辰随着父亲进宫赴宴。那日,是下着雪,他也的确碰到一个掌事太监拽了一个年幼的孩子去行那阉】割之事。当时,上官辰看不过去,便过去询问事情缘由。
询问过后才知道,这孩子是被拐进皇宫的。上官辰大怒,在父亲的帮助下,救下了那个年幼的孩子。
上官辰不可置信地瞧着东方胤其:“那个孩子……”
东方胤其自然接下了上官辰的话:“那个孩子便是我。”
“是你?”上官辰愕然,“怎么……”
“那时我年纪尚小却早已厌倦了烈云国朝堂后宫的尔虞我诈,这才偷偷跑出了烈云国想着如此一来自己或许能过上普通百姓的日子。不曾料到,刚进了大渊国便被人贩子给拐了。”东方胤其温和一笑,转而看向上官辰,“好在,是阿辰你救了我。”
上官辰望着东方胤其,声音低哑:“原来……”
“脱困之后,我便想着找机会报答你。无奈那时的我在大渊国无权无势,即使在你身陷囹圄之时也帮不上半点忙,简直形同废物。”
说到这里,东方胤其十分自责。上官辰拽了拽东方胤其的袍角,声音坚定:“东方,你不是废物,你不是。”
东方胤其摇了摇头:“也是因为此事,我决心在大渊国考取功名。好在苍天有眼,几年后,我终于成功入仕。”
“所以……咳咳……”上官辰压住胸口那股子不适,缓慢说着,“所以你做了官,用尽手段往上爬,不过是想让自己有能力护我周全。但是你又怕与我相认后,因为你做的那些事我会鄙夷你,嫌弃你,所以迟迟没有讲出实情。”
东方胤其认真点头:“是。”
上官辰轻轻一笑,面上虽是带着病态,那个笑却是极清透的:“所以,这上面画的就是我,是么?”上官辰从袖中掏出一块光滑圆润的石头,正是那日东方胤其嘱咐三儿交给他的暖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