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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他的。
只是最近,我开始迷茫了。
他每年春节,都会来你的院子,在你的屋里,挂上一些画。
那些画,画的是另一个城镇,另一片树林,另一个山崖,山洞……
画上都有个红衣女子的背影,但是我总觉得很违和。
我问他:“这些地方是哪儿?”
他说:“那是阴阳关。”
“这女的是谁?”
他冷冷扫我一眼,道,是你。
“为什么不画她的脸?为什么她总穿这红衣服?”我问。
他盯着那一幅幅画,道:“那时候,我看不见她的模样。我不知道她在那里穿什么样的衣裳,是什么颜色,我只记得,我会给她梳发髻,她总是在头上插两根筷子当发簪……”
他看着画,和我说了很多,很多。
他说,他记得你那时候很爱笑。很多时候,他完全不理解你在笑什么,觉得你很傻。
他说,他记得你很爱吃鸡,不知道你回家之后,是不是天天吃鸡。他还记得你说过,你家乡的鸡比阴阳关的好吃。
他说……
他还说了很多很多,他和你的过往。
到了除夕夜晚上,他就去海棠林里,挂起他亲手写的红绸笺。
他离开后,我去打听他的事迹。
帝君的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茶楼里说书的,把他从出生到如今这千百年的经历倒背如流。
他的这千百年里,有四大魔将,有如今修真界赫赫有名的正道修士们,有魔域公主,有一些小道消息里的人。
就是没有你,也没有阴阳关。
但我相信,他一个帝君,没有必要向我这样一个老头说谎。
可是为什么,他的故事里没有你?
我开始为你不忿,为什么他和你有那样的过往,却不向任何人提起你。
为什么他每年都来你的院子,表现得那样怀念你,却不告诉任何人他和你的事情。
他是不是不想活在一个到处能听到你的世界。
他是不是想在无人记得你的世界,慢慢将你遗忘?
我想了很久,在我向别人提起你,别人却问你是谁的时候,在我看到他写你的名字,写的是白婉棠,白仙仙,而不是鹤姑娘的时候,我突然好像明白了。
你在人间待了几百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连真名都没告诉过我。被遗忘,就是你想要的吧?
他无法告诉任何人你的存在,因为你不想让任何人记得你。
可是你知道吗,他有多想记得你。
他画了许多关于你的画,写了许多次你的名,告诉我许多有关于你,白婉棠,白仙仙的故事。
我老了,还没成仙的时候,年少时爱人的模样,渐渐地在我漫长的岁月里,变得模糊。
我有时在梦中遇见她,醒来时,她好像也成了我虚假的梦,让我有一种不知她是否来过这人间的不真实感。
帝君的寿命比我长得多得多。
我想他也在怕。
怕他记忆里的你,在这无人记得你的世界渐渐变得模糊。变得让他分不清,你究竟是他的幻梦,还是他真实的过去。
他希望有人能记得你,就像我很希望有除我以外的其他人,能够记得我那已经逝去百年的爱人一样。
我多么爱她,不希望她存在过这件事被所有人遗忘。
可我已经做不到了,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帮他记住你。
白婉棠,白仙仙,白姑娘,新年快乐。
今年春节他又来了。
他不再说别人的事。
但我有去打听,他提到的那些人,都有亲朋好友,爱人子女相伴,此时此刻,大概在家人身边欢度节日。
三界太平,盛世安宁。
我听见人间的欢声笑语,所有人都很幸福。
帝君在你院子旁的红海棠林里,一个人看城里的烟花。
他知道了我用你留下的那本空白书写这些信给你的事,他什么也没说。
我猜他在幻想,你真的能收到这些信。
*
所有人都说,帝君每年春节来人间,是在为三界祈福。
我把真相憋在心里,憋得难受,只能写信告诉你。
帝君每年春节来人间,只是来你的院子。
他每次都会带来很多新画的画,画上的你,从阴阳关到了修真界,又从修真界到了人间。
你的脸出了阴阳关之后就变得很清晰,笑的,怒的,哭的……
我问他那些画上的你的故事。
他避而不谈。
他画得每一个你都惟妙惟肖,只是后来你很少笑。
我便知道,那段时间,他一定做了很多惹你不高兴的事。
可我不太想帮你讨厌帝君了。
修道之人,皆为逆天而行。他们不会向天地低头的。
身为帝君,更该是如此。
但他会向天地祈福,每年春节都会。
三界众生以为他是为他们。
但我看见了,他每年的红绸笺,写的都是你。
百年,千年,数千年……每一年他都在为你祈求天地。
他是很不会写祝福的一个人。
那么多笺,几乎挂满了棠花林。
写多了,他好像就不知道写什么了,就开始写一些重复的话,还有他遇到的一些事。
年年春节都下雪,今年亦是如此。
我写信给你的此刻,他正在外面挂给你的祈福笺。
城里烟花一阵一阵的,绚烂瑰丽,映照着飘摇晶莹的雪花,真的很漂亮。
我去给你抄几个他写给你的祝福吧。
……
老人一手拿着空白书,一手拿着笔墨,踏着雪向独孤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