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差·渡山风 第63节
路过最后一排时,她本想扭头往旁边看,余光瞥见少年侧脸身影时,她硬生生忍住了,完全没有回头地径直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
杨姜看她这样觉得好玩,故意逗她:“组长迟到了!”
郁温“呀”一声,“嘘。”
杨姜大笑,“别怕别怕,老班还没到呢。”
郁温松了口气,小幅度拍了拍胸口。
她把东西放抽屉里,放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东西阻隔,低头一看,抽屉里多了一样东西。
是一个盒子。
长条盒子。
她拿出来看了眼,扭头看杨姜,杨姜比她还好奇,反问:“什么东西?”
郁温忽然心里有某种猜测,她小心翼翼回头看了眼步西岸,步西岸正在低头看书,没有察觉半分。
郁温抿了抿唇,心跳渐渐快起来。
她把盒子放在腿上,打开盒子。
入目,一只包了塑料保护膜的干花。
是雏菊。
是真花。
心跳忽然更快,郁温看着花,默默抿唇笑了。
耳边传来轻咳声,郁温没察觉,直到杨姜忽然拿胳膊肘撞她,郁温吓一跳,抬头,才发现关渠不知何时站到了她旁边。
她脸顿时红了,忙不得把东西收起来。
然而关渠似乎没有很在意她这件事,只是脸色不太好地跟她说:“郁温,你跟我出来一下。”
杨姜本来还看热闹不嫌事大,等郁温走以后,扭头问赵光他们:“这东西谁送的?你们知道不?完蛋了,被老班看到了,阿乖这次完蛋了呀!”
赵光也笑:“哎呀妈呀,真的吗?那还不赶快站出来英雄救美啊!”
几人一唱一和,不亦乐乎。
唯有步西岸在角落里没有参与。
等又过了十分钟,杨姜才觉得不对劲,“郁温怎么还没回来?”
赵光耸肩。
杨姜满脸疑惑,但也只能干等。
临早自习下课,步西岸起身去厕所。
这个时间厕所没人,偶尔来也是教师。
步西岸正要推隔间门出去,忽然听到关渠的声音,他长叹了口气,说:“世事无常。”
然后是荀泽的声音,“我见过郁温的爸爸,挺成功的一个人,没想到就这么,唉。”
“不提了。”关渠说。
荀泽:“你最近还是关注一下她,这个时间出现这种情况,对心态影响很不好。”
关渠点头,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里面隔间传出声响,他和荀泽一同抬头看去。
荀泽嘴里的烟还没丢,烟雾缭绕,蒙在眼前。
关渠一摆手,正要让他把烟吐了,隔间门打开,有人从里面出来。
关渠眯眼一看,有些意外,“步西岸?”
步西岸手上昨晚贴上防水贴,每一个指腹都贴一小块,掌心拿纱布绑着。
本来挺疼的,这会儿却忽然失去了任何知觉。
他手指轻颤,心脏也跟着颤,良久才盯着关渠问:“郁温怎么了?”
第四十八章
郁温想, 她应该还在梦里,所以天才会忽然暗下来,明明没有雨,头顶却积满了乌云, 而她所到之处, 皆是一片昏沉。
她被关渠喊出教室外, 关渠欲言又止, 最后只是递出了手机,说:“你妈妈找你。”
郁温疑惑地看他一眼, 目光又落在手机上,她盯着正在通话中的手机,心被狠狠勒紧,她感到不能呼吸,她不想接。
她并不知道原因, 她只是觉得无端痛苦。
她张了张嘴,想问关渠怎么了,电话里的周芊却仿佛看到了她一样,很轻地唤一声:“乖乖?你来了吗?”
郁温的心忽然拧得更紧, 她不由自主喘了口气, 没忍住抬手摁住了胸口,她哑着声音唤了声:“妈妈?”
周芊“哎”了一声, 声音还是好温柔的样子, 郁温甚至能想象出她眉眼泛着淡笑的样子, 她说:“别害怕,我给你叫了车, 你来一趟医院好不好?”
郁温眨了下眼睛, 懵了一下。
“怎么了吗?”她问。
“你先过来好不好?”周芊声线忽然夹带着一些颤抖。
郁温不知所措地抬头看向关渠, 关渠眼中满是不忍,他别开头,良久才说:“我送你出去。”
郁温就那么大脑空白地走出了校园,上了车,然后到了医院。
周芊在医院门口,她好狼狈,脸上的妆全花掉了,眼睛周围红肿又泛着浓浓的青黑,看到郁温,她弯唇笑了笑,郁温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郁温想问怎么了,可她说不出话,喉咙像被人掐住,她只能呆呆地看着周芊,周芊好像有点尴尬一样,笑了笑,拉住她的手说:“走吧。”
可周芊的手在发抖。
连带着郁温整个人都在发抖。
直到,她们走进了太平间。
太平间门被打开,人瞬间进入冰冷地带,冷空气往人骨头里钻,薄薄的衣服布料并不能阻挡什么。
郁温双脚灌了铅,她抬不起脚,也不愿意往里面看,她扭头问周芊:“什么意思?”
周芊拍拍她的手背,小声说:“去看看爸爸,好吗?”
身体吸收的所有冷空气瞬间贴上心脏,因为骤然增压,心脏有一瞬停滞。
郁温眼睛睁得大大的,她茫然地看着周芊,几秒后僵硬地笑了下,她说:“别开玩笑了,妈妈。”
她声音很哑。
冷空气像刀,划伤了她所有器官。
她眼睛通红,瞳孔渐渐不受控制地膨胀,她看着周芊,几秒后说:“我不要。”
周芊一下子哭了,她抱住郁温说对不起,说她尽力了,说她也不想这样。
可郁温始终没有掉一滴眼泪。
她像被抽走了灵魂,她被周芊抱在怀里,手脚冰冷,躯干僵硬。
良久,她缓缓闭上眼睛,昏在了周芊怀里。
步西岸逃课了。
杨奇知道这消息愣了一下,反问关渠:“什么?他跑了?跑哪儿去了?”
关渠没说,只问了一句:“步西岸和郁温什么关系?”
杨奇又愣一下。
步西岸和郁温?
算……朋友吗?
杨奇想了下,还算谨慎地说:“同学吧?朋友?没见他们走特别近。”
关渠回想厕所里步西岸的表情,沉默片刻,又问:“步西岸知道郁温家在哪儿?”
杨奇“哦”一声:“知道,之前我们几个出去吃饭,郁温家远,步西岸送的。”
关渠“哦”一声,让杨奇回去。
杨奇不舍得就这样走了,追问一句:“怎么了?他俩怎么都走了?”
关渠摆摆手让他别打听。
杨奇这才不情不愿地走,走之前关渠想到什么,又唤一声:“杨奇。”
杨奇回头,表情还是懒散劲儿。
关渠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脑袋,口吻疲累地说:“杨奇,万事要向前看。”
杨奇闻声一顿,脸上原本的懒散劲一瞬消失,他很瘦,也很白,下巴很尖,鼻梁也是窄挺,一双眼睛单眼皮,平时总是睡不醒的惺忪模样在这一刻显得冷漠又刻薄。
几秒后,他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走了。
步西岸确实是去郁温家了,但是没能进去,因为郁温家已经被封了。
大门交叉贴着白色封条,门口的台阶外拉了一条黄色的警戒线。
周围围了很多人,他们议论纷纷,声音毫不掩饰。
“楼都塌了,死了不少人呢。”
“这学舟看着也不像这种人啊。”
“我跟你讲,这人呐,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他这两年生意做那么大,要说半点不沾黑心钱,我可不信。”
“可惜了郁温哦,这么乖一个姑娘。”
“唉,那个谁家之前还说要郁温给他当儿媳妇,你看今天,头都不敢冒,生怕被缠上。”
“哈哈,这谁不躲啊,当家的死了,家里剩俩都是花钱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