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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里的纱厂做女工,一去就是三十年,她们积攒下一些钱,想着叶落归根,毕竟这么多年,风声想来也已经过去,便乘船回来故国,黄杏姑先去了九江,已经物是人非,全没有当年的影子,好在黄品贤这些年时不时就回来探问,那一家人拿着当年那封信,一直没有丢失,便将信交给了杏姑,和她讲:“你哥哥如今在湘阴了。”
黄杏姑看到哥哥的信,痛哭失声,便来湘阴找哥哥,黄品贤也是没有想到暮年居然又能够看到亲人,兄妹二人抱头痛哭,林珑看到杏姑回来,也是替她们二人高兴,黄品贤这么多年来想念亲人,如今终于妹妹回来了,实在是莫大的安慰。
于是黄杏姑便也落脚在了湘阴,和几个姐妹一起,用积蓄在这里起造一栋宅子,叫做“冰玉堂”,取的是“玉洁冰清”的意思,这几个当年的太平天国女兵,后来的南洋女工这一生都没有成婚,如今结伴而居,就这么养老了,雇了年轻的女人来帮忙洒扫做饭,林珑黄品贤与杏姑那边时不时往来,两边都觉得,有这样的晚年,很是满足。
对于黄杏姑这样的人生经历,林珑是觉得比《镜花缘》还离奇,《镜花缘》里面都是一些才女,黄杏姑是南洋的纱厂工人,才女是小说中经常书写的主题,女工很少看到,杏姑讲起在南洋的事情,着实辛苦,却也别具一种新鲜风味,《镜花缘》虽然是游历海外各国,其实除了一些《山海经》一般奇异的联想之外,也是借各国的描写来寄托理想,讽刺现实的,比如君子国、白民国、淑士国、无肠国之类,而杏姑则是亲身在南洋那蛮荒异域生活了三十年,看到了不一样的生活,比如橡胶园之类,还学了一口当地语言,有时给他们讲南洋土话,很有趣的。
林珑有一次便感叹道:“杏姑的这一生,倒是可以作一篇小说,跳出了古往今来那些佳人才子故事的路数。”
黄杏姑笑道:“我们都不是很识字,哪里能够著书立说了?”
林珑马上便道:“或者我介绍林瑛给你认识?”
林瑛少女时代有凌云之志,后来终究是困于湘阴小城,然而她终于将自己的女儿送去了宁波的女校,让她在那里好好读书,林瑛“女中豪杰”的梦想,便寄托在了女儿身上,不过林瑛也并没有只是在别人身上寄托理想,她这么多年来操持家务之余,读书不辍,在这湘阴城中才名显著,倘若林瑛执笔,或者竟能留下这一段历史。
杏姑便笑:“早就听说林夫人的名字,倒是有心要见一见,只怕我们都是粗人,说话不搭。”
林珑笑道:“有什么搭不搭的,论起来她还是晚辈,老姑母给她讲古,她好该恭恭敬敬地笔录,我这就过去和她说。”
没过两天,林瑛果然登门给老姑姑问安。
杏姑拉着她的手,不住地赞叹:“我从前一心想要读书,只可惜没有读成,最羡慕走笔能文的。”
林瑛则说:“虽然读过几本书,只可惜半生困在闺阁,姑姑这一生波澜壮阔,又曾去过万里之外的南洋,眼界实在开阔。”
从此之后,杏姑和林瑛便时常往来,老姑姑们闲来和她讲南洋的事情,后来熟悉了,也说一说当年在太平军中的经历,林瑛秉笔都记录了下来,打算将来编成一部书,就叫做《南洋织工录》。
几天之后,谭光庭过来做客,三个人坐在一起,谈起了最近的新闻:
“不知那林纾后面还会译什么书?西洋的小说,我是见识了,着实新奇。”
林珑笑道:“他译什么,我们便买什么罢了,倒是愿他快些翻译的才好。”
黄品贤皱眉道:“希望他下一次翻译一本快活些的,《茶花女》好是好,就是结尾让人难过,仿佛镜花水月一样,都是一场空。”
读完那本书,黄品贤当天好一阵没缓过劲来。
谭光庭咯咯地笑:“你还是这样温情。”
在情情爱爱方面,黄品贤现实之中虽然并不多愁善感,不过看书的时候除外,也可能是中国的小说看多了,习惯了那种“花好月圆神仙眷侣”的结局,所以看到茶花女这样的,就有些不太适应。
过了一会儿,话题转入时政,谭光庭说:“那孙文一直在日本,也不知道在搞什么,四年前他就想要造反,可惜是给他溜了,这么久一直没有逮到,着实令人不能安心。”
林珑道:“如今曾大帅李中堂那样的人物,已经很少了,太后能够倚仗的,再不复当年。”
虽然有个袁世凯,总觉得不很牢靠的样子,慈禧在的时候,倒是能够克制得住他,倘若慈禧没了,不知如何。
谭光庭拍着腿说:“可不是么,让人忧心,本来便有个孙逸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