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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恩英知道,她为何前来。
宋朝的女孩子,十五六岁的时候,是高发的“活动”期,其母亲或女性长辈会广泛的带着她们参加各种聚会,这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相亲活动”。毕竟是山鸡还是凤凰,你得带出来让大伙看看不是。而这个时候,刘家带她进宫,一来是拜见皇后,二来,也是存了万一得皇后眼缘被夸上两句乖巧贤良之类的评语,这身价肯定大长的打算。
不过很显然,皇后娘娘对小姑娘的兴趣不是很大,只问了这么两句,就让其退下了。刘群芳面上不显,心里头却有些不大高兴,觉得皇后轻视了自己,枉她还在进宫前费尽心思的打扮了一番,要知道光是她今儿头上带着的这只玫瑰金簪就价值连城,可是她在银盛坊足足提前半年才订到的稀罕货。
有什么了不起的!
刘群芳站在母亲身后,看着皇后与其他诰命夫人们谈笑风生的样子,不屑一顾的撇了撇嘴巴心想:都说当今皇后如何如何出众,可亲眼见过后,她却觉得这也不过就是个人老珠黄的女子罢了!恨只恨我晚生了二十年,否则这皇后的位置还不定是谁的呢?
刘群芳跟着母亲在正阳宫呆了半个时辰的功夫,而后就告辞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她忍不住嘀咕道:“看您刚刚奉承皇后那样,真真是低三下四。”
“你这孩子,混说什么!”刘母闻言下意识的抬起手,但落下的时候,却只是力度极轻的拍打了一下,她低声说道:“那可是皇后,这天下女子在她面前,不都是要低三下四吗?”
“皇后又怎么了,若是姑祖母在,咱们刘家还会怕她不成?”女孩子不服气的撅起嘴巴,娇声说道:“别忘了,连当今官家的皇位,都是姑祖母让出来的呢!”
实际上,刘群芳根本没有见过刘娥,但这却并不妨碍她从小沐浴在这位传奇姑祖母的光辉荣耀之下,她的父亲和祖父,更是在其幼时,一遍遍不厌其烦的说着他们刘家当年有多么风光无限。所以刘群芳下意识的就认为,自己的家门是无比高贵的,自己自然也要比这京城所有的小娘子,都高贵!!
“傻孩子,今时不同往日了。”刘母长叹一口气,心想,若是以往,自己还用得着处心积虑的为女儿的婚事操心吗?但如今……家里江河日下,说句不好听的,汴京城里的那些高门大户已经都不怎么买他们的账了。
“若你能早出生些便好了。”刘母看着自己国色天香的女儿,唏嘘道:“凭你的美貌,进宫当个宠妃该是不难的。”
“我才不要当什么宠妃。”不料想,刘群芳闻言却嗤笑一声,她心气极高地说道:“要当,就如同姑祖母那般,成为堂堂正正的皇后才行。”
刘母:“……”。真不愧是我的女儿,果然志向远大。
此时此刻的曹恩英可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它人眼中的“人老珠黄”,事实上,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老,反倒是赵祯,自从上次病倒之后,他看上去当真是老了不少,甚至连两鬓上都已经出现了斑白的发丝。
枕边人的身体状况,曹恩英心里有数,但这种事情终究是天命所归,靠外力很难弥补。她能做的也不过是每日催着他多吃些补品,少熬夜,多多锻炼身体而已,甚至夫妻间的房事,曹恩英都打算给他断了,但这一点,却出乎意外的惹恼了男人,不仅让其大发了好大一顿脾气,甚至连续数日都没有给曹恩英什么好脸色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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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端午节。
在后世,大家都很喜欢端午节,因为可以放假,所以在曹恩英看来这是一个充满悠闲与愉快的节日。但是对于宋朝人来说,端午节却是个【恶节】人们普遍认为重五是死亡之日、是恶日必须蓄兰为浴,必须包粽子、佩戴驱毒香囊等。
当然了,尽管端午是个恶节,但对于文艺气氛浓厚的宋朝人来说,还是有很多有趣的活动可以举行。譬如说闺阁四宝的:点茶、插花、制扇和挂画。曹恩英身为天下女子的表率,这些活动虽然内心深处是不大喜欢的,但该参加的还是要参加。
于是她就在宫里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插花宴,汴京城里许多未出阁的小娘全都盛装出席了,大家拼尽全力,以期在皇后娘娘面前挣得荣光。曹恩英看底下插花插的热闹,一时手痒,便也跟着下场,结果没一会儿功夫,就完成了名为《一剪没》的作品。
苗心柔在旁边看着,没有忍住,捂着嘴巴笑出声来。
曹恩英闻得动静,脸上却露出了无奈的神色,她平日里修个盆景什么的还行,脆弱的花枝的确不在其擅长范围之内了。不过,这么多人在这看着呢,脸面可不能丢,于是我们的皇后娘娘微微一笑,悠然吟唱道:“花亦兴不浅,美人头上开。心事眼勾破,鬓香魂引来。笑春烛底影,溅泪风前杯。分韵得先字,客今谁或哉。”【注】。
果然,此诗一出,便是满场的鸦雀无声。
众人看着凤座上低眉浅笑的皇后娘娘,心里面不约而同的想到:不愧是才名传遍天下的女子啊,信手拈来的一手诗,便也写的如此美妙。于是大家也不再去看那盆“一剪没”了,而是纷纷盛赞起了皇后的才华。
曹恩英:“……”又稍稍嫖了一回名作,真是令人害羞呢。
不过就是会捻几首酸诗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今日,同样盛装前来,却只能坐在角落里备受冷待的刘群芳气愤的捏断了手里的蔷薇花枝,她已经没有心情再插什么花了,她要出去透透气此时此刻坐在角落中的好处就显现了出来,因为哪怕你一脸气呼呼的离开,也没有人会注意到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