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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星期日,一大早司南的手机就响了。她以为是程致研,直到接起来才发现是顾乐为。
“就今天怎么样?”顾乐为劈头盖脸的就问了她这么一句。
“什么怎么样?”司南摸不着头脑。
“跟我爸爸妈妈饮茶,”顾乐为回答,“就在中环交易广场,你过来也不远。”
司南一时失语,差点把电话都掉了。虽说她女儿都已经四岁了,又一直在顾乐为面前以过来人自居,但这见家长的事情,对她来说还真是这辈子的头一遭,她的第一反应便是说服他打消这个念头。
“你家里人会怎么想?”她问顾乐为。
“什么怎么想?”顾乐为不解。
“我有一个四岁的女儿,而且,我需要戴助听器。”
“我爸妈是二婚,他们会理解的,”顾乐为笑答,“至于听不见,一半以上的人年纪大了都要聋的,迟早的事情。忘了跟你说,我爷爷也戴助听器,你们俩可以聊聊感想。”
“可我才二十七。”她不吃他那一套。
“我无所谓,”他回答,“我妈比较看重她未来的儿媳妇会不会照顾人,你有时间瞎操心这个,还是钻研一下做饭吧。”
听他讲话的语气,司南几乎可以想象他的表情——眯着眼睛,翘起一边嘴角,吐出两个字:So what。
“谁要照顾你,你做梦吧。”她很霸气的回答。
电话那头静下来,许久才说了声“好吧”。
“什么‘好吧’?”她问。
“如果你觉得太匆忙,我不勉强你。”顾乐为回答,语气似乎和刚才不同了。
她突然觉得难过,试图好好跟他讲,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从何说起。
“我的听力问题是天生的,不是后天原因。”她自己也想不到,弄到最后竟说出这么一句。
顾乐为毕竟是医生,很快猜到她要说什么,打断她道:“但默默很健康。”
“对,只能说这次很走运,”她打算跟他讲道理,“你那么喜欢小孩,有没有认真想过如果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你会怎么样?”
他冷笑一声,问她:“谁告诉你我喜欢小孩?”
“你是儿科医生!”她觉得这是显而易见的。
“儿科医生必须喜欢小孩?这是哪国的规定?”他反问,“我最烦小孩子,上班的时候都看够了。当然,默默例外,她比较成熟。”
她不想听他贫嘴,不经意间提高了声音:“那你家里人呢?你父母你爷爷奶奶,他们也讨厌小孩?!”
他也有点认真了,静了片刻反过来问她:“为什么我们不能要小孩?即使孩子听力有问题,也能过得很快乐。”
“快乐?!”她终于动了气,“你根本不知道听不见是什么感觉,到时候他会恨我们把他生下来!”
“别跟我来这套,”他并不退让,“你也一样不知道所谓的听力正常是什么感觉,别告诉我哪个好哪个坏!我们的孩子会继承我的乐观自大,他会过的非常快乐,会感谢我们把他带来这世上!”
她说不过他,突然觉得这场争论很可笑,果断打断他:“我们相处不过几个月,讨论生孩子的问题是不是早了点?”
“就是啊,”他装模作样的想,“刚才是谁先提起来的?”
好像是她。
她愣在那里,不知道这对话再怎么进行下去,最后还是顾乐为慌兮兮的说他赶时间,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对她道了声再见,就把电话挂断了。
司南仍然拿着手机,静默在那里。她回想方才的对话,有些奇怪又有些莫名,好像无论多么严肃的话题,顾乐为总有办法把她引到歪道上去。她突然害怕自己语义不清,让简单完好的他,也陷进这摊纷繁错杂的关系里。
她不禁想起从前,陆玺文几次来天庭,跟她也算是打过不少照面儿,但程致研从来没有要将她引荐给母亲的意思。她也知道两者情况不同,很难拿来作比较,但有一点却是千真万确的,她与顾乐为从相识到在一起,一切都是那么平和而顺遂,就好像他把一份完整无缺的感情,扎上缎带,放在托盘上,呈到她面前,她本可以欣然收下,然后他们便可以像无数普通的男女那样,在一起过上许多年。但现在,全都不同了,她似乎不得不婉拒那份礼物,甚至,干脆把它摔碎。
心里并非没有恨意,凭什么这么多年之后,那个人的一句话,一个动作,还是可以让她的天地瞬间反复。她不明白,但却无法改变。
就好像是为了印证这句话,仅仅半个小时之后,司南接到程致研的电话。
他对她说,逸栈出了些事情,所以,他当天就要回上海,航班起飞时间是下午一点。
“好,”她回答,“其实,你根本不必向我交代的。”
“司南……”他并未理会她半带嘲讽的语气,只是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声音沉静。
她似是随口唔了一声,心却骤然柔软。
“我会把事情都处理好,你等我回来。”他这样对她说。
她不作声。
两人就那样静静相对,几秒钟之后,她才把电话挂断。
去机场之前,程致研又上山来看司南和默默,带来了一个大盒子,说是送给默默的礼物。小朋友迫不及待的拆开来,盒子里是一条浅粉色、长及足踝的小礼服裙,她一看到眼睛就亮起来,缠着司南帮她穿上,然后就满屋子的转圈疯跑,好让裙摆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