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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姝单手撑着下巴,坐在卧房的桌案旁, 鸦羽般的长睫轻轻抖动, 应是困极了。
窗外,银白色的月光透过透明的雕花窗柏星星点点洒落在少女身上。
沈姝倾了倾身子,抬眼朝着窗外看了看, 算算时辰,眼下多半已经子时了,裴云谦今日似乎比从前还要晚。
须臾, 她收回目光,视线重新落在面前桌案上的宣纸上,少女字迹娟秀, 写得一手及好的簪花小楷,只是如今字体有形无神,落笔也看得出来有些潦草, 明显是藏着心事。
沈姝近日来越发嗜睡,白日里要睡上三五个时辰,并且经常会做相同的梦。梦中场景分外真实,可沈姝却始终无法看清梦里每一个人的脸,每每思及此,沈姝心中都越发不安,夜里也时常被噩梦惊醒,醒来心口就是一阵发慌,每每只有夜里裴云谦回来时她才能安稳入睡。
府外,裴云谦翻身从马背下来,刚迈步走进府里就远远看见南阁的灯亮着,裴云谦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几分。
裴云谦推门进屋的时候沈姝刚好放下手中的笔,闻声抬头,沈姝动了动身子站起身来,温声道:“将军你回来了。”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在等我?”裴云谦阖上房门走过去牵着沈姝往床榻边走。
沈姝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温声道:“将军近日公务似乎有些繁忙。”
闻言,裴云谦眉头舒展了几分,他垂眸轻笑了一声道:“近日是有些忙,公主可是想臣了?”
说着,裴云谦手指若有似无的剐蹭着沈姝的掌心,带着些许不寻常的意味。
又来了。
沈姝不轻不重地推了他一把,微微正色道:“我今日是同将军说正事的,将军正经些。”
裴云谦垂眸扫了她一眼,故意捏了捏她的手掌心,他挑了挑眉,不悦地哼了一声:“这就不正经了?”
沈姝抬头瞪了他一眼。
裴云谦一笑,带着几分宠溺道:“成,公主有什么正事尽管吩咐,臣洗耳恭听。”
沈姝气结,没理会裴云谦,自顾自附身靠在榻上问道:“将军这几日可是在忙三日后祭祀的事?”
裴云谦附身蹲在沈姝脚边,慢条斯理把沈姝的鞋子脱下来搁在一旁,期间抽空抬眼瞧了她一眼,并不打算多说:“是。”
见状,沈姝抿了抿唇,心中思量片刻开口道:“将军,狩猎那天冯太后找过我,若是我没理解错,她应当是想在祭祖当天有所动作。”
裴云谦抬眸瞧了她片刻,缓缓站起身子,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淡淡道:“我知道。”
“那将军……可有安排?”沈姝抬头看着裴云谦,小心试探道。
闻言,裴云谦笑了,他缓缓俯下身子,目光漫不经心落在沈姝眼睛上,毫不避讳地直视她的眼睛。
“沈姝,同我说话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不必拐弯抹角,更不用小心试探。”
闻言,沈姝身子不自觉的往裴云谦的方向倾了倾,开口解释道:“将军,我……”
没等沈姝说完剩下的话就被裴云谦打断:“放心,我自有打算。”
默了默,裴云谦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接着道:“到时我让朱雀跟着你。”
冯太后的计划早在一个月前就有人将消息从宫中传出来了,自从上一次城中瘟疫的事情过后,两边也算是彻底撕破脸皮,就连表面的和气裴云谦也懒得跟她继续维持下去。
此次,冯太后的计划十分周密,看上去一击即中,若是成功了势必会让裴云谦多年的经营毁于一旦,还有可能有性命之忧,看得出来是花了不少的心思。
想到这,裴云谦眼底嘲讽一闪而过,再周密的计划又能如何,其他人都不足为惧,宫里那个藏在暗处的,才是真正养精蓄锐随时能咬断冯氏脖子的狼。
只可惜,她不知道。
转眼就到了三日后,因冯太后准备在祭祖当日动手,所以这次祭祖仪式不同于往常,而是少有的大祀。
晨光熹微,天色渐明。
沈姝是先帝最小的公主,虽已嫁做人妇可按礼数祭祖前也是要辰时起身,沐浴熏香以后才能前往太庙。
按照礼数,沈姝需得着盛装先前往皇宫,随沈亭和冯太后还有沈鸢一同乘坐轿辇从皇宫出发,绕整个楚京城的街道游街一圈以后再前往太庙祭祖。
到达太庙时天色早已大亮,金黄色的光从天边一直蔓延至大地,撒在太庙两旁的红墙绿瓦上。
车马缓缓停至门前,随行的侍卫先将太庙大门推开,而后分列两旁,紧接着端坐在轿辇里的几个人才由身旁的下人扶着从轿辇里面出来。
沈姝由琳琅小心翼翼扶着从轿辇上走下来,脚刚落地,沈姝就忍不住寻找裴云谦的身影,直到看到正前方熟悉的背影沈姝才微微放下心来。
片刻,沈姝由大批侍女伺候着迈步走进太庙。
行至门前,沈姝微微放缓步子,抬头看向一身鸦青色朝服负手立在太庙门前的裴云谦,两人有了短暂的目光交汇,裴云谦垂眸居高临下看着沈姝缓缓从他面前经过,眼中情绪不明。
沈姝抿了抿唇,逐渐放下心来,她缓缓收回视线,迈着沉重的步子,仪态端庄一步一步踏进门槛。
踏进院子里,正中央是一个青铜的焚香炉,上面燃着香,带出袅袅青烟,两旁是红墙绿瓦,上面是烫金的大字,处处展现皇家威仪庄重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