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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景诚端坐于龙椅之上,眼前摆放着如山般的奏折,本该是件疲累至极的事,他却低头轻笑出声,一副痛快万分的模样。
身旁的小吴子觑其脸色,适时地递给了一盅燕窝,道:“陛下,这是安贵人送来的燕窝。”
裴景诚却连眼也没抬,一副恍若未闻的模样,小吴子立刻噤声,只是想到跪在殿外的安贵妃,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陛下,安贵人还在外头带簪请罪呢。”
裴景诚饱含冷意的眸子落在小吴子身上,他便吓得不敢再多说一言,只听上首的裴景诚说道:“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既惹了朕不快,就该躲远些,别再出现在朕眼前。”
小吴子点头称是,立刻退出去,一出乾清宫便瞧见了跪在地上的安贵妃。
安贵妃面容俏丽,极肖似年轻时的太后娘娘,且身段婀娜有致,如今这样孤零零地跪于乾清宫殿外,倒有些空谷幽兰的清冷气质。
要他说这安贵人也真是个不聪明的女人,先皇后死后,陛下性情大半,除了每日雷打不动的给太后娘娘请安外,等闲绝不踏入后宫。
太后娘娘因着先皇后的死怨怼上了陛下,屡次把陛下拒之门外后,陛下竟在一个雨夜鬼使神差地进了寿康宫隔壁的清音殿,并在第二日将安小主提成了安贵人。
如今陛下一往后宫去便是留宿在清音殿里,并不往别的嫔妃宫里去,可安贵人也不知做了什么事,竟触怒了陛下。
小吴子心内虽有些瞧不上安贵人小家子气的性子,面上却仍是一派恭敬,他劝道:“贵人,如今陛下有要事在身,没空接见您,不如您回去吧。”
安若雅扬起那双潋滟着水意的灵透眸子,峨眉微颦,期期艾艾地说道:“劳烦公公再为我通报一声。”
小吴子如何再敢去触裴景诚的眉头,只得委婉规劝道:“贵人可千万别难为我们这些做奴才的,陛下正忙着批奏折呢,说了不见嫔妃。”
安若雅这才作罢,由身旁的贴身宫女扶起她已跪的酸麻的双膝,恋恋不舍地望了乾清宫的门楣一眼,便缓缓离去。
刚走了几步,便在回廊上遇到了太后娘娘的凤撵,安若雅立刻俯身下拜:“参见太后娘娘。”
坐于轿撵上的苏嘉沐瞥见底下有一抹淡绿色的倩影,便随手叫起道:“起身吧。”
她心里记挂着镇国公的安危,也未与安若雅多说些什么,自是快到乾清宫时随口问了一句:“刚才那女子瞧着有些眼熟。”
婉儿立刻回答道:“回禀太后娘娘,那是陛下新封的安贵人,就住在寿康宫隔壁的清音殿里。”
苏嘉沐点点头,脑海里略有些对这女子的印象。(丽)
到了乾清宫内,小吴子远远瞧见太后的凤撵,嘴上挂着的笑容便没消散下去,他赶忙迎了上去,嘴里尊敬的话虽在对着苏嘉沐说,可眼角的余光一直瞥向婉儿。
苏嘉沐笑着挥了挥手道:“婉儿在外头候着吧,哀家自己进去见皇帝。”
婉儿俏脸一红,便被小吴子拉着往耳房说体己话去了。
苏嘉沐自己则进了乾清殿内,眼瞧着裴景诚正坐于上首批阅奏折,她便轻咳一声,传出了些细微的动静出来。
裴景诚立刻放下了奏折,本以为是小吴子又将那烦人的安贵人放了进来,怒容满面地抬头后,却撞见了苏嘉沐清冷的目光。
他心下一阵喜悦,当下便连奏折也顾不上批阅,只从位子上走下来道:“母后怎么来了?”
这一年的工夫,苏嘉沐与裴景诚的关系虽有些缓和,可到底比之从前生分了不少,她顿时便退后了一步,与裴景诚拉开了距离。
“几日不见,皇帝眼下瞧着乌青一片,可是累着了?”苏嘉沐道。
裴景诚本想上前去搀扶苏嘉沐,可手伸在半空中,便极尴尬地收了回去,面上虽无什么恼怒之色,心里却顿塞的很。
苏姐姐到底是与自己生分了。
“儿臣无事,倒是母后,如今天寒露重的,您身子本就孱弱,如何能亲自往乾清宫来?不拘什么事,换个小宫女来传唤一声便是了。”裴景诚这话说的真心实意,上月里太后患了风寒,躺在床榻上足足半个月,可把他急坏了。
如今他已择了一批新进的太医,皆是出身于杏林大家,虽供职在太医院,却只听命于太后一人。
苏姐姐虚长自己十岁,自己总要想尽法子让她平安健康才是。
“哀家来乾清宫,的确是有一要事要与陛下相商。”苏嘉沐面上略有些踟蹰,可纠葛之下,还是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苏姐姐已许久没有主动与自己提过什么要求,裴景诚听了这话心内便涌了上些喜悦,连声问道:“母后但说无妨。”
即便苏姐姐想要天上的月亮,自己也总会设了法子替她寻来。
裴景诚如此想着,俊秀的脸上便带出了一丝惘然的甜蜜。
可苏嘉沐随之而来出口的话却让他通身一寒,嘴角的笑意僵在脸上。
“哀家想去瞧瞧镇国公。”苏嘉沐语气生硬的说道,这几年她虽未关注朝堂局势,却也知道镇国公府上的男眷皆是栋梁之材,颇得裴景诚猜忌。
自己身份贵重,且又代表着裴家皇权,于情于理都不该去看望林弦这个朝中重臣。
可这世上的事又怎么都凭礼法来决断?若论礼法,镇国公本不该如此痴心不改地爱恋着当朝的太后娘娘,最终郁结于心,损伤了自己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