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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得不缓不急,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脚步也不作停歇,很快,身影便消失在街口。
酒馆对面的阁楼上,赵贵面带焦急地转头,对身后仆从道:“快,赶紧去告知陛下!”
说罢,便使劲将崔道之所赐的西洋镜猛地一缩,搓着手跺了下脚。
今日有大朝会,照着崔道之的脾性,非要连着忙一两日不可,可瞧着方才秀秀一直不停往前头客舍去的动作,他心中便隐隐有了猜想。
皇后娘娘怕是决心要走了。
依靠这几个月他对如今的皇后的观察,发现她如今一旦决定了事,便会立刻去办,绝不拖泥带水,虽瞧着还柔柔弱弱的,然行事作风却跟陛下一样雷厉风行。
如今的皇后,便是收拾了东西连夜离开长安,她也是做得来的。
赵贵心里有些纠结,究竟要不要提前先将皇后控制住,或者通知城门守卫提前做好准备,等陛下来了,再行定夺。
可这个念头刚在心里转了个个儿,便被他否了。
陛下说过,不要限制皇后娘娘自由,她想去哪儿,想做什么,便随她去,竟是半分顾念自己的心都没了。
他若是当真还照从前的法子做事,委屈了皇后,事后,非被陛下给剁了不可。
可若这样不管不顾,放任皇后跑了,他又着实心疼陛下。
他这些年的苦,他都看在眼里,陛下好容易盼着与皇后见了面,可又……
左一个方法不对,右一个法子不行,赵贵只得无奈在心里叹了口气。
陛下哟,您若是再不来,您盼了多年的心尖尖上的皇后可就要跑了。
第100章 “我后悔了。”
传信的内监到宫里时, 崔道之正在紫宸殿里同大臣商讨国事,小内监听着里头隐隐传来的说话声,急得在廊下乱转。
崔道之身边的总管内监出来, 见他一幅火急火燎的样子,不由轻甩一下拂尘,小声道:
“怎么了这是?跟猴儿被烧了屁股似的。”
小内监赶紧凑过去将事情说了,总管内监一听,这才知晓事情严重性。
崔道之正同大臣们商议蜀中的灾后官员任免事宜,总管内监从侧门进来, 凑近崔道之耳边, 将自己所听传达给他。
只见崔道之原本带着笑意的脸色‘忽’的一变, 霎时站起身来,御桌上的砚台随着他的动作‘啪’的一下摔在地上,里头的朱砂四溅开来, 崔道之的龙袍衣摆上布满星星点点。
满殿的宫人立即跪了下去。
底下的大臣瞧见这幅景象, 心中甚至惊讶,要知道他们这位陛下自继位以来,除了那次在先皇后丧礼上失态过以外, 一向君威持重, 未曾有一次急过眼, 便是遇见再大的事端, 他都能镇定自若、胸有成竹, 仿佛世间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
然而这样一位稳重自持的君王, 如今却做出如此失态之举,着实是令人骇然。
究竟发生何事,竟令陛下如此异于寻常?
“……陛下?”
众人正要询问一二,便见他们的陛下留下一句‘改日再议’便大踏步出了殿门, 只余他们几人面面相觑。
一道道宫门被人从内拉开,崔道之穿着龙袍翻身上马,一路纵马驶出长长的宫道。
马蹄声响彻皇城,一身龙袍随风猎猎,所过之处,百姓无不讶然下跪。
苏标赶来,率领禁军在身后为他保驾护航,崔道之却只是飞甩马鞭,往长安城里一个不起眼的酒馆里赶。
及至跟前,却只瞧见酒馆门口空空荡荡,连那片原本用来招揽客人的幌子也被撤了下去。
崔道之下马,大步往楼上去,只见屋内和外头一样,被收拾得一干二净,就像她从未曾来过一般。
她曾从自己身边逃离多次,而这次,她什么都没给自己留下。
原来,便是再来一次,她仍旧那样讨厌自己,讨厌到不说一声便急不可耐地逃离。
他本以为,自己早做好了准备,可当这一日来临时,他却比想象中痛苦千百倍,一颗心像是被无数的长刀划着,不断放血,等到他变成失血而死,变成一具干尸,怕是才能解脱。
“……陛下。”赵贵见他一声不吭,有些吓坏了,连忙跪下,“奴才有负圣恩,娘娘她一知晓陛下的身份便急着离去,奴才不敢拦,这才——”
“封锁城门。”崔道之忽然打断他的话。
赵贵讶然抬头:“陛下这是……”
崔道之不再作声,只大步下楼上马。
他坐在马背上,想起七年前秀秀走得那一日,也是这样一个艳阳天,她不吭一声便离自己而去,同今日的情形,竟如出一辙。
他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随即低头,扬起手中马鞭。
秀秀见到崔道之时,已经被堵在城门口半个时辰。
周围的百姓和士兵全都对着崔道之跪下,山呼万岁,秀秀看着一身龙袍,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男人,久久没有动作。
同行的伙计见到这幅阵仗早已吓坏,离她最近的那个连忙要去拉秀秀的衣袖,让她跪下,然而手刚伸出去,他便察觉到一股冒着寒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眼一瞧,正瞧见崔道之的脸,当即吓得牙齿打颤,不知如何是好。
秀秀挡在他面前,就要同旁人一样对崔道之跪下去,然而下一刻,身子一轻,已经被崔道之拦腰抱到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