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歆歆不敢乱说话，她岔开话题：“周总，上次是您请我，这次我请您吧！”
    虽然她没什么钱，但吃饭这种事还是要你来我往的。
    周璟婻当然不答应：“我找你吃的饭，哪有让你请客的道理！”
    电梯门开，两人走进去，对于她一个‘总’级别的人物，挽胳膊这种举动太亲密了，何歆歆心里忐忑不安的，可又不好主动把胳膊抽出来。
    就这么别别扭扭地出了电梯，何歆歆还是坚持了句：“周总，要是您不答应让我请您的话，我就不跟您去吃饭了！”
    她一口一个“您”的，让周璟婻发笑：“我也大不了你几岁，你就别跟我用尊称了！”
    这哪是跟年龄有关啊，何歆歆忙解释：“我不是那意思..”
    “懂懂懂，”见她都急了，周璟婻笑着打断她：“我比璟西大两岁，以后啊，你就喊我声姐吧！”
    姐？
    这要让别人听了去，岂不是又要引起一波谣言？而且，这怎么又扯上周总了呢？
    进了餐厅大门，正巧撞上吃完饭出来的闫笑和检验科护士方晓茹。
    闫笑一脸震惊。
    何歆歆回了她一个‘我也很懵’的眼神。
    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打招呼，待出了餐厅的门，方晓茹忙使劲地晃了晃闫笑的胳膊，她震惊的可不是一点两点：“我的天，何歆歆这是麻雀变凤凰了吗？”
    闫笑一听，立马甩开她的手：“你说谁麻雀呢！”
    方晓茹眼睛一瞪：“我又没说你，你激动个什么劲！”
    闫笑嗤笑一声：“你说我试试？”
    方晓茹懒得和她争，丢了句“有病”后，径直往前走。
    闫笑在后面朝她嚷：“没病会跟你来吃饭？”
    这话，一下就把方晓茹心里的小火苗给点燃了，她一个转身，语气冷嘲热讽的：“那你倒是找何歆歆啊，你看人家还搭理你吗，”她语气挑逗：“人家刚/依一y?华/刚可是连理都没理你呢！”
    吵架上，闫笑就没输过，她一点不生气，抱着双臂走过去：“干嘛，想挑拨我们啊？”她嘴角一撇：“你以为你背后说何歆歆那些坏话我不知道啊？”
    方晓茹斜着眼角看她，面不改色地不承认：“也不知是谁天天扎八卦窝里，真是贼喊捉贼！”
    “贼喊捉贼？”闫笑的个子比方晓茹高一点，她嘴角一勾，把头侧到方晓茹耳边：“七月份的时候，咱们科室不是少了两包a4纸吗？好巧哦，那天我正好在隔间里换衣服诶..”
    方晓茹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瞧着她那紧张的神色，闫笑笑了笑，温声细语地威胁着：“以后再让我知道你说她坏话，就别怪我去护士长那打小报告了！”
    赶上饭点，食堂里的人进进出出。
    上次周璟婻请何歆歆吃饭是在四楼的特色餐厅，这次是在五楼。何歆歆没来过五楼，所以当她拿着手机要付钱的时候才知道，五楼的付款方式和三楼的医护员工餐厅一样，只能刷饭卡。
    何歆歆没带饭卡，所以这顿饭，依旧是周璟婻请她。
    连续吃周璟婻两顿饭，何歆歆一颗心惴惴不安的。
    她表情又羞又窘：“周总，其实——”
    “你就别周总了，”周璟婻打断她：“喊周姐就行。”她用公筷给何歆歆夹了一块牛腩：“尝尝这牛腩，焖得很烂的。”
    虽然和周璟婻有过几次接触，虽然周璟婻给她的感觉很平易近人，可那声“周姐”，何歆歆怎么都喊不出口。
    她不说话了，闷头吃菜。
    倒是周璟婻，表情自然，问的话也随和：“这几天，璟西的睡眠怎么样？”
    何歆歆放下手里的筷子，“周总已经四天没失眠了。”
    周璟婻颇为意外：“是因为喝了那中药吗？”
    何歆歆说不准：“除了中药，周总还喝了红果核大枣汤，还有牛奶，他临睡前，我还会给他按一会儿百会穴。”
    “百会穴？”周璟婻经常去按摩，所以知道点：“是头顶的百会穴？”
    何歆歆点头。
    周璟婻一脸欢喜：“你会的还真不少呢！”就说她眼光好吧，这样会照顾人的小护士娶回家，那简直是娶了个宝！
    何歆歆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
    周璟婻话里带话：“以后谁要是娶了你，还真是有福气。”
    话题突然被岔到这上，何歆歆脸一红。
    说两句就羞了，周璟婻越看她越喜欢，就着这个问题，周璟婻往深处问了句：“以前谈过恋爱吗？”
    何歆歆抿唇摇了摇头。
    她整天忙着挣钱，哪来多余的心思去想那些。
    周璟婻旁敲侧击：“你这年龄也该谈了，”她以一个过来人的口吻：“不过这找男朋友的眼光一定要准，房子啊车啊，这都是必须要考虑的！”
    何歆歆笑笑：“别人有那都是别人的。”简单一句话，就表达了她对周璟婻刚刚那句话的不认同。
    周璟婻知道她的家庭状况，没有人依靠不说，她还要挣钱养活一个弟弟，这种家庭的孩子必然会缺少安全感，越是没有安全感的人越是想用自己的一双手给自己建起一座堡垒。
    “对不起啊，我刚刚——”
    何歆歆朝她笑着摇头：“如果我有幸遇到一个不错的人，即便他没有房没有车，只要他人上进，一切都不是问题的。”这就是她对未来另一半的全部要求。
    尽管她还没遇到喜欢的人。
    和周璟婻吃完饭，何歆歆一个人回了病房。
    上午还觉得一个人‘霸占’vip挺爽的，这会儿，她又焉巴了。
    心底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坏情绪在胡乱地滋长，具体是什么，她说不上来，这种感觉，都是在她无聊的时候才会有。
    所以她不喜欢让自己闲着，一闲着，那些让她心寒到不想记起的回忆总会把她小心翼翼养在心底的小太阳一点点吃掉。
    玻璃窗正对着医院的一处花园，花园里有假山，还有喷泉，因为天气好，有不少的家长带着孩子在玩耍。
    十六层的高度让她听不见下面的喧闹，只看得见五颜六色的小点儿在花园边跑啊绕啊……
    这些童年的美好，何歆歆都没有过。
    打小，爸爸就很忙，跑长途货运，一离家就是十天半个月，妈妈在厂里上班，12个小时的白班夜班倒，能陪伴她和弟弟的时间也少得可怜。
    他们一直都把‘钱’挂在嘴边——
    “爸爸要多赚点钱，等以后啊，咱们可以换一个大点的房子！”
    “妈妈要赚钱啊，没有钱，怎么给你买漂亮的裙子？”
    可是，她没等到爸爸的大房子，也没等到妈妈给她买漂亮的裙子。
    但是，钱真的很重要，如果当时她有钱的话，就不会哭着去求那个已经抛弃了他们姐弟俩的妈妈。
    “不是每个月都给你生活费吗？”
    “我这边生活也不富裕，你就省着点花吧！”
    “你学习本来就不好，要不……”
    眼泪不值钱，哭了那么久，听了那么多让人心寒的话后，不能称之为母亲的母亲这才不情不愿地塞给她五百块。
    那个女人不知道，何槿舟也不知道，没有人知道她捏着那可怜巴巴的五百块钱，在一家小型的‘按摩店’门口踌躇了多久。
    不可以堕落，再穷都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这是她教育何槿舟的话，也是那天之后，她一直告诫自己的话。
    不好的回忆会让人心生负面的情绪，但也会让人格外清醒。何歆歆掐断不该去想的人和事，出了病房，去了楼下的小花园。
    花园的假山池里被扔了很多一块五毛的硬币，正午的阳光直射下来，把浅浅水底的硬币折射出漂亮的光斑。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站在池边，闭着眼睛对着假山双手合十。
    旁边有个女孩歪着脑袋看他：“你在干嘛呀？”
    他睁开眼，看着假山，脸上有他那个年纪不该有的悲凉，他没说话，对着假山鞠了一躬后，转身走了。
    他在许愿，把家人的健康寄托在这也许会灵验的假‘许愿池’里。
    医院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随处可见生活的绝望。
    “妈，你们到了吗？晓雪就要生了！”
    “护士让我下来给她买巧克力，嗯嗯，已经进产房了。”
    “怪我怪我，这几天把我急的……”
    一个男人步履匆匆地经过假山池，越过假山的双脚突然顿住，他伸手摸了摸身上的口袋，找到硬币的时候，他脸上全是笑意。
    许愿多是在心里祈祷默念，可他却大声地喊了出来：“保佑我老婆孩子健健康康的啊！”
    生活就是这样，你在绝望，也有人在憧憬与向往。
    何歆歆从长椅上站起来，手插进口袋的时候，摸到了她随身会带着的软糖。
    她以前也不太喜欢吃糖，可是生活太苦了。
    “哎呀！”何歆歆一拍脑袋，中午给周璟西送汤水的时候忘记把糖给他了！
    来不及多想，何歆歆拔腿就往行政楼跑。
    “不好意思何护士，周总在开视频会议。”蒋秘书朝休息间示意：“或者你可以在里面坐一会儿。”
    大中午还在开会啊..
    何歆歆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糖递给蒋秘书：“我也没其他的事，等周总会议结束了，你把这个给他。”
    蒋秘书接过她手心里的糖，笑了笑：“好的。”
    因为明天要出差，周璟西今天格外地忙，一个视频会议开到了下午三点。
    回到办公室，周璟西单手解开了西装外套的纽扣，电脑键盘前两颗熟悉的软糖让他的左手定在腹部。
    就像是下意识的动作，他朝办公室环顾一圈。
    也不知是在找什么……
    大概自己也感觉到了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周璟西弯起嘴角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