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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久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花,不过都发芽了,等等吧,总能等到开花的。”
宁乐言换了姿势,盘腿坐直,思考片刻道:“我当时为什么要种它来着?”
他冥思苦想了一会儿,看了看余久,犹豫道:“说不定我当时是想着,花种十有八九是死的,你也十有八九不想继续活,如果它能发芽,你也……能活下去。”
余久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我不会死,它也会开花的。”
宁乐言也觉得自己有点毛病,真整得跟有点应激一样,他点点头说“我知道”,打了个哈欠,大概因为伤在脑袋,此时又觉得困了起来。他揉了揉眼睛结束了这个话题,问道:“你刚才说哪家医院来着?我怎么觉得好像有点耳熟……”
“因为我跟你提过的,”余久道,“云老师在这家医院的临终关怀室。”
宁乐言揉眼睛的动作顿了一下:“云老师?”
“嗯,”余久点头,“我还没去看过她,但她确实在这里。”
“云老师……”宁乐言低下头,“我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倒计时还剩不到三个月,现在看不到了,不知道她还能……”
他没再继续说话,抿了抿嘴角,拉住余久的手:“去看看她?”
“去看,但是现在太晚了。”余久拿过手机,按亮屏幕给他看,并提醒道,“云老师早就休息了,你也该休息了。”
“但是我才刚醒,”宁乐言晃晃他的手臂,“现在就睡啊,睡不着。”
“别撒娇,你刚刚打哈欠了。”余久说着,把宁乐言自己立在床头当靠垫的枕头放平,拍拍枕面正色道,“躺回去,睡觉。不急这一点时间。”
宁乐言见他态度难得这么坚定,撇了撇嘴躺回去,想了想又翻了个身面对他反驳道:“没撒娇。”
余久也无所谓,任劳任怨地给他掖好被子,问:“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宁乐言想了想,没想出来,眼见着余久准备伸手关灯,没怎么思考就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袖子:“你要去哪儿睡?”
余久往旁边让了让,把自己身后那张空着的病床露出来,让宁乐言看到,答道:“有没有可能,我也还没出院?”
宁乐言看了那张空荡荡的病床一眼,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心想那都一整天没躺人了,余久又好像有点体寒,现在天气又没有完全热起来,得要多久才能把被窝焐热啊。
他往病床另一边的边缘挪了挪,伸手拍了拍身前的空位:“不如一起睡?”
余久微妙地沉默了一下。
他的手放在床头灯的开关上没动,好一会儿才缓缓问道:“你确定?”
“有什么关系,”宁乐言侧躺着,真诚地与他对视,很无所谓地摆摆手,“咱们两个病号,能干嘛?你这么瘦,还能把我挤到地上去吗?”
余久“啪”一下关上了灯,真的挤上了宁乐言这张病床,被子一拉,两人躺进了同一个被窝里。
下一秒,宁乐言就稍微有点后悔。
就是……余久好像也没有看起来那么瘦,人家身材明明匀称得很,而且至少他真的挺高,本来病床就已经很窄小了,两个人谁都不娇小,这么一起躺下……确实挺挤的。
不贴在一起几乎不可能,随便翻个身都感觉好像能压到对方身上去。本来被窝已经被宁乐言躺了一整天,捂得相当暖和了,余久直接捎带进来了一股微凉的寒气——宁乐言也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看起来也不像是多怕冷的样子,今天穿得好像也没有很少,挺正常的,怎么一天到晚一直手脚冰凉,他的体温在正常状态下难道还完全升不上去的吗?
关了灯之后,一直被宁乐言嫌弃太过刺眼的光线立刻昏暗下去。医院走廊上的灯是一直开着的,病房里不至于黑得很夸张,甚至还有一点点微弱的光线,能看到人模糊的五官轮廓。
为了防止对方或者自己掉下去,两个人躺得很近很近,几乎算是寸寸紧贴了,甚至还是面对面侧躺。余久的体温虽然偏低,但他呼出来的气息是热的,至少宁乐言觉得他的呼吸打在自己脸上,烫得简直和体温是两个极端,快把他的脸手烧着了。
床上只有一个枕头,两个人一起枕在这孤零零的一只枕头上,脸离对方非常非常近。
宁乐言睁着眼睛看了余久一会儿,他不确定余久到底有没有闭上眼睛直接睡觉——但应该是睡了的,虽然十分模糊,但他没觉得余久也睁着眼睛,也没觉得自己正在被人看着。
余久的呼吸十分平缓,但或许是因为两人挨得太近了,那些呼出来的热气每一次都直接打在宁乐言的脸上,让他的脸颊越来越烫。
宁乐言忍不住又往后挪了挪,脸微微后仰,几乎把自己挪到了病床的边缘。
总觉得……稍微有点、不好意思。
但是明明提出一起睡的是他自己诶。
不要那么矫情吧,挤一挤睡个觉而已,余久都没什么反应,这么正常地闭眼睡着了,明明只是为了怕余久晚上一个人睡的时候被窝太凉、对病号不好,他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
宁乐言心想不能自己一晚上都挨在床边边上睡觉吧,保不准晚上就真掉下去了,他这个脑壳还经得起再摔一次吗?
他给自己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脸上的热度稍微退下去了一点,正准备慢慢地挪回去,本来似乎像是已经睡着了的余久,忽然伸手抱住他,把他往怀里一捞,也没睁眼,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低声道:“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