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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干部”是大家私底下的称呼,虽然见面会叫一声主席,可是平常在背后,大家还是喊得陌生,对很多人来说,这个主席是高岭之花,和他们不一样,拥有前途似锦的未来,被寄予厚望,几乎就是为了优秀而生的,因为听到老师们经常拿他做榜样给大伙举例子,同学们很是抵触这个人。
“温知行。”朋友回答他。
杨骁默默念了一声这个名字,随后抬起眼睛,“跟我想的一样。”
“什么?”
“没。”杨骁不解释,他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都觉得是符合他的美妙。
“每周一都会上台讲话?”
“嗯,大会上他肯定得发表讲话,人可是学生会主席,升旗仪式都是他主持的。”
“了解。”杨骁走了。
冥冥之中,杨骁已经定好了计划,在新的一周到来时,他要亲眼看看,初恋女友的形象。
于是,杨骁如愿以偿地在新一周的大会上看到了“初恋女友”的正脸,怎么说他的感受呢?那将近50分钟的大会,他一句话没说,目不转睛盯着台上的人,完全忽视掉了他说的是什么,耳朵里的声音坚定且悦耳,内容已经不再重要,他看着那张像涂了唇彩似的泛红的唇一张一合,时不时抬起头,发出正义的演讲,周围的一切光景都在衬托他,他站在阳光下,站在五星红旗下,陷入进金色的光晕里,比金子还要夺目。
“……打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上一周发生的事件频繁,学生会会着重关注被点名的同学,其他同学也请安分守己,不要抱有侥幸心理。”
那会杨骁在想什么呢?
他在想,被念到名字的同学真是幸运,他是不是也要让自己的名字从这张好看的嘴里念出来呢?他的语气是轻是重?是柔是沉?
五十分钟的大会,杨骁什么也没记住,脑子里全是一张脸,一张殷红的唇。五十分钟的大会,让他爱上了被批评的感觉,爱上了站在台下仰望上空的美好。
欲望一旦展开,将有着汹涌爆发之势。
他出现在他可能会出现的地方,他跟着他的脚步,几次制造偶遇,他站在一群混蛋里,窥视着路过的身影,他出席着各种不感兴趣的场合,只为有名正言顺看他一眼的理由。
“你最近反常啊,我发现你老来这种地方。”同学质疑他的出席,他们正在校庆活动上,等待节目的开场。
杨骁没有解释,静静地坐着,身边同学在闹,主持人也是学生会的干部,一个女孩,穿着晚礼服,他没能看到他,心底失望,他听说这种场合的主持人多是他,杨骁才过来的。
已经做好了糊弄的准备,杨骁开始和同学闲聊,没多会,他就打算要走了,可他刚刚起身,同学们就提到了一个名字。
“干部演什么?弹琴?”
“我听说是会的。”
“他会的多,那个高聘来的音乐家不就是为了他?”
“为了他?学校疯了?”
“我只是听说的,也不清楚。”
“嘁——我就说不可能嘛。”
“闭嘴。”杨骁踹了下前方聒噪的同学的座椅,被踹地不高兴的同学回头一看是他,也不敢多说话,同学和朋友还是有分别的。
而旁边的朋友看到这一幕,好奇道:“耽误你听曲子了?”
“是的,你也闭紧点。”杨骁说,表演开始了。
杨骁不爱听音乐,他听不懂,欣赏不来,他宁愿在角落里多抽几根烟,也不会坐下闲听无聊的音乐符号,但这次的感受不同,他好像听得懂,好像明白曲子表达的含义。
他应该闭上眼,专心致志聆听美妙的音符,可是他做不到。此时,蓝调的灯光下,疏离的舞台上,一人身穿正装,伸出修长的十指,轻击白色的琴键,被指尖调动着的每一节音符,拼凑为柔和沁人的旋律,抚慰着台下焦躁的少年们的心。
吵闹的乌鸦闭上嘴巴,走动的脚步声戛然而止,低声交谈淹没在音符下,悲伤,欢喜,忧愁的一张张脸,臣服于十指,臣服于专注、投入、沉浸的神圣的演奏。
优雅的少年是天上的遥星,触不可及的他仿佛不属于世俗,台下的观众化为忠诚的信徒,他们在曲子里回忆往事,有人掉了眼泪,有人沉默,缄口不言。
少年自有烦心事。
敬之,尊之,勿扰之。
喜欢是什么?是我坐在人堆之中,祈求台上的你投给我一个不经意间的眼神,喜欢是我碰到你后意识到了自己的糟糕,喜欢是不敢混沌,不敢堕落,是怕给不了和你更好的未来,喜欢是看见你的第一眼,已经在心里构建出了家的蓝图。
爱是什么?爱是你风光无限时,我不敢怠慢,爱是你跌入尘埃时,我不敢随意,爱是我始终觉得配不上你,爱是我能否跟你在一起,都已经感谢上天无数次,让我遇见你。
曲毕,他从钢琴前走出,面对众人,弯腰行礼。
曲毕,他的视线从琴键移开,投向茫茫人海,那短暂的0 .1秒,从杨骁脸上扫过了不经意的目光。
谁在谁的心尖上轻轻敲动,谁拨动了平静的湖面,留下水波潋滟。
是的,他不是金子,没什么可看,他是一块早已经被人发现的宝藏,只需一眼,撩动狂妄的心弦,让往后十年,皆为奢望。
他们同站在一片蓝天下,他们同站在高高飘扬的红旗下,他们接受同样的教育,呼吸同一片空气,他站在自己能看到的地方,竭力伸出手或许可以触碰到那副清瘦的躯体,他想,他甚至还可以截住他的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