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后半句时，胸膛微微起伏，手上不自觉握紧了方向盘。江昱愣愣地看着他，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黎应生气，脑子一下子有点短路。
    江昱能感觉到黎应情绪很差，好像就在刚才那一瞬间爆发了。
    虽然他之前一直躲着黎应，可他们并没有过度断开联系，黎应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找他，虽然是单方面的。
    可看到他现在这幅要跟他断开关系的模样，江昱十分慌张，好像特别害怕失去些什么。
    江昱咽了咽口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凭着本能抓住对方。他一只手抬起抓着黎应手臂，就感觉对方握着方向盘的手在微微发抖。
    江昱这才发觉，过去他一直都在自欺欺人。他明明知道黎应会难过，却只顾虑到自己的无法面对，还不断催眠自己“对方那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他多难过”来逃避内心的谴责。
    “我不是故意躲你，我只是……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好像，不太敢正视现在的自己。”江昱声音很低，像在喃喃低语，“我真的不是故意躲你，我一直把你当朋友的。我们，能不能还像之前一样相处？”
    话落，车厢内安静了片刻。
    “不可以。”黎应说，这次他出乎意料得坚决。
    江昱看着他，过了好几秒，才掀动嘴唇：“为什么？”
    “我们不可能做朋友。”黎应说。
    江昱沉默了几秒，手上像是没有了力气，缓缓松开了他。
    感受到手臂上的力道消失，黎应紧了紧方向盘，低声说：“你不会想跟我做朋友的，你也不想要一个，对你有非分之想的朋友。”
    微微一顿，黎应像是破罐子破摔：“你也不希望，你朋友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会想抱你想亲你。”
    听到最后一句话，江昱心头猛地怦砰跳了几下，连手都控制不住地轻微在发颤。
    有一种模糊的念头冒出脑子，他好像第一次清晰地认清那抹念头，清晰到他再也没有自我麻痹的可能。
    他对黎应，好像真的和对其他人不一样。
    两人在车里待了很久很久，谁都没有说话，也谁都没有要离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耗到深夜的时候，黎应侧目看向满脸透着疲惫的江昱，嗓子干哑：“你回去吧。”
    江昱还在发呆，闻言偏头看他。
    到这个时候，江昱才认清一些过去。为什么明明两个人都没什么话说，却总是会在车里耗很久。其实，是他舍不得走。就像今天一样，他们情绪极差，无话可说，一个又一个的小时就这么浪费掉，可他还是舍不得走，宁愿跟他耗着。
    当然，还有很多他快要理不清的情绪。他害怕黎应心情不好，开车危险。他害怕黎应走了之后，以后都不会想再见他。他也害怕黎应以后不会再给他独一无二的偏爱……
    江昱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把脑袋埋到膝盖。
    黎应看着他，喉结轻滚，嘴唇掀动：“你想怎么办？”
    “……我不知道。”江昱闷着声音，“……你能不能先别这么生气。”
    黎应就这么看着他。
    车厢里安静了好一阵，黎应逐渐心平气和下来：“那你有考虑过你那么躲我，我的感受吗？”
    江昱依然埋着脑袋，不说话，旋即轻轻摇了摇头。
    黎应看着他后脑勺上软丝丝的头发，忍不住抬了抬手，想摸一摸那柔软的触感，然后在半空听了两秒，又无声缩回了手。
    时间滴答滴答流逝，不知不觉已过凌晨，他们就这么耗着坐到了凌晨两点半。
    今晚的月亮很亮，黎应打开天窗看了一眼，笑着说：“你看，今天的月亮很亮很圆。”
    他的语气难得透出一点幼稚而简单的高兴。
    闻言江昱微微一动，旋即仰头朝天空看了一眼，他脸上有显而易见的疲倦，眼里带了点红血丝。
    黎应看了他几秒，嘴唇微动，却许久才问：“要不要回去睡觉？”
    江昱侧目看他，两人对视须臾，他问：“那你呢？”
    “……我也回家。”黎应轻声道。
    江昱没什么精神地扯了扯嘴皮子：“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吗？”
    两人安静地对视，这次江昱没有移开视线，他似乎坦然面对了自己，直直看着黎应。
    过了好一会儿，黎应移开视线，目视前方。
    沉默须臾后，他喉结轻轻滚了两下，低声问：“你会像之前一样躲我吗？”
    江昱舔了舔略微干燥的嘴唇，慢吞吞地摇了摇头。
    于是黎应无奈地转向他：“江昱，喜欢你是我的事，我只是告诉你，并没有要求你给我任何回应。我不会逼你，也没理由逼你，但是你要给我点时间。别故意躲我，我受不了。”
    江昱垂着目光，点了点头。
    黎应还是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那一头柔软的头发：“早点回去睡觉。”
    闻言江昱立刻看向他，眼神中难得透出几分执拗。
    黎应看懂了他的意思，须臾过后，说：“我尽量不打扰你，你有事找我。行吗？”
    过了半晌，江昱缓慢地点了点头：“……那你别生气。路上注意安全，开车慢点。”
    微微一顿后，他又哑声说：“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好。”黎应看着他道。
    一回到家，江昱直接栽倒在床上发呆，他看着天花板，表情有些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