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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是不行,不但行还很行,时间还……
……
靠。
额头又咚咚地撞膝盖,宁晖然继续冷静,有人拨弄他的头发,头抬起来,面前一个空空的烟灰缸,牧明毅靠着沙发坐地上,就挨着他的腿,胳膊搭在立起来的一侧膝盖,垂手弹烟灰。
烟灰飞舞,轻飘飘往下落,裤子,地毯,宁晖然的拖鞋……到处都是,牧明毅肩膀不算宽,没那么厚实,是不会被格外注意到的部位,但此刻不同,宁晖然看着,总感觉多了一份单薄和无力,看起来比往常要消瘦一些。
“你已婚?”用这话开头,宁晖然不自觉咬紧牙关。
“不是。”
“曾经已婚?”
牧明毅嘬了口烟,说:“没有。”
深吸一口气,宁晖然还是想先确定一下自己的想法:“阿爱跟你……是……”
“他是我儿子。”牧明毅回答。
就这么想的,却还是接受不了这种百分百不给一丝反转的肯定语气,宁晖然抱着头,许久后闷闷地发出声音:“……这么大儿子,你到底多大有的他啊?”
“十八。”
宁晖然抬起脸,他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从牧明毅看过来的眼神判断应该好不到哪去,这个人烟抽得不能再慢,烟灰肆无忌惮地堆叠着,犹如堵在心口,难以摆脱的郁结,只会越积越多,无法消受。
“我那时刚考进艺校,认识一个比我大三岁的学姐,她性情怯懦胆小,大多时候不爱说话,就是说也很小声,对谁都很腼腆,爱脸红……”
浅浅淡淡的声音从牧明毅那边传过来,宁晖然怔怔地听,望着这个倚靠沙发的背影脑中不自觉勾勒出一个形象。
“像……”宁晖然舔舔嘴:“像夏培那样……”
没听到对方声音,只看到牧明毅头往下低了低,脖颈后根的发梢跟着动,宁晖然往沙发另一边坐过去一些,这样他能看到牧明毅的脸,哪怕只有侧脸。
“后来我们在一起,没多久就分开了,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我年少幼稚,不懂爱也不会爱,怎么都拧巴,干什么都别扭,一丢丢破事就天老大我老二地容不下,好像全世界都欠我的……”把烟头捻灭,牧明毅没再抽,推开烟灰缸:“最后那次我们吵得很凶,她很伤心,要跟我分开一段静一静,那会儿我无所谓,没把她当回事,中间也联系过,几条信息,几通电话,少之又少,”停下来,过了一会儿,牧明毅开口说:“一年半后,我得到她的死讯。”
心倏地一紧,宁晖然坐直。
“葬礼我去了,只知道她病逝,详情不太清楚,又过了半年,我的一个发小找到我,说他们医院有个医疗案例,很偶然的,他发现这个案例是我以前的女朋友。”
“什……什么?!”宁晖然提高声调。
“一种恶性程度很高的子宫内膜癌,存活率几乎为零,因为太过罕见,协和医院第一时间收治,那时候她怀胎三个月。”
牧明毅咽了下喉咙,他始终没去看宁晖然,不知盯着什么地方看:
“不继续妊娠她或许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如果分娩,随时都会……”牧明毅把脸埋进手臂,眼睫深深垂下:“阿爱百天没过多久,她走了。”
“她怕疼,体检抽血都会吓得全身发抖,她心很软,走路时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下雨天会特意把脚边的蜗牛蚯蚓弄到路边保护他们不被别的行人踩到……她很迷糊,出现妊娠反应才发现这个意外。”
“好几次,她好几次话到嘴边,听到我声音却说不出来……她怕我带她去堕胎,长在她体内的小小生命牵着她,她下不去手……整个孕期她都在医院,这些我不知道,她说什么我信什么……”牧明毅勾了勾嘴角,苦笑:“她都没怎么找我,直到走。”
想活动一下手指,才发现沙发边扒着僵得动不了,整条胳膊都是木的,宁晖然从沙发出溜到地下,两人围着一地烟灰坐着。
“手机录着的都是她对我说的话,从她发现怀孕到……她还可以说话的最后时间,她一直对着手机说给我听。”
—牧牧,我有……有小宝宝!你,你你……天啊,我我,我我……
—唉,又没说出来,你要知道会怎样啊……大概,怎么都不可能要吧,我再想想牧牧……啊,烦啊,好想吐。
—我病了,很重很重,牧牧,这下更没法跟你说了……小宝宝就要吧,反正……我也活不了,就让他来这个世界,好吗?
—疼,好疼啊,我不想怀了……我不想要他,不想……活了,我不要妈妈,不要牧牧……太难受了牧牧,让我死掉吧……好不好……
—昨天我瞎说的,牧牧你别听,他们要提早剖……说我可能撑不到……我明天就能看见宝宝了,医生说我可以摸摸他的小手和小脚……啊啊啊,会不会好小好小的那种,还肉肉的,嘻嘻……
—牧牧,我说不了……话,喘气都会……疼……我要走了……宝宝很乖……我会想……他的,要是……如果……我说……万一……你知道了……别吓一跳……
原谅我。
爱牧牧。
……
“我太差劲了。”看着牧明毅转过脸,用第一次见到红着的,湿润的眼眶看向自己,宁晖然不自觉也红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