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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越深,景象也由威严变得荒芜,脚下偶尔能踩过几株杂草,一直走到大牢里,光线渐渐昏暗下来。
直至下了砖石垒成的台阶,外头的日光便被彻底隔绝了,血腥和腐臭的气息漫进鼻腔里,有种暗无天日的绝望。老鼠吱吱地堂皇而过,蚊蝇涌动,让人心头起燥,脊背生寒……
有狱卒领着一路往里走,进了监牢中的甬道内,呼啦啦的一堆囚犯扣着木质的栅栏,往外探出脏兮兮的手来,嘴里不断喊着:“大人冤枉啊!冤枉……”
却只遭到两旁的狱卒呵斥。
顾湄转眼往牢房里囚犯的脸上一一扫过,他们目光呆滞空洞,身上污糟秽乱,破旧的囚衣上还有粘在一起的干草和血迹灰土,碰上狱卒眼神的那一刹那,皆如老鼠遇见猫一般,瑟缩着躲回了牢房深处。
有女人,有男人,年老者有之,青壮者有之,甚至还有孩童,但是他们脸上都有种相似的神色。有孩童的哭音传过来,顾湄转眼去看,却怎么也寻不到,脊背便起了粘腻。
顾湄回过头看向身前的邓知遥,他仍旧步履平稳,身上的官袍随着他的动作而摆动着,一丝不乱,仿佛这一切早已习以为常。
顾湄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第一次将他与生杀夺允这四个字联系了起来。
一直走到深处,这里牢房关押的人明显少了许多,她远远地便瞧见了焦姨娘窝在草席上的身影,她背着她,头发杂乱、衣衫陈旧,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不意邓知遥会一直跟到这里,终究叫住了他:“大人。”
她换了称谓,仿佛真是个已认清了自己身份的奴婢,顾湄咬唇“大人,剩下的路,奴婢自己走,不敢劳烦大人。”
察觉到他转了身,目光从自己面上压下来,顾湄低着头,也觉得窘迫,本能地不想让他看到这一切,这样她觉得很狼狈,他不要看到这些,不要看到顾家。
邓知遥似乎察觉出她的为难,抬了步想走,却忽地瞥见她咬唇低手的模样,一时又是她昨夜伶仃瘦弱的身影。
怕她受了欺负,他没有走,只冷着脸道:“这里关押的都是重犯,岂有你置喙的余地,我守在外头,你进去吧。”
说完也不等着她回答,走了几步,将狱卒挥退了,自己则立在了那里,顾湄转头的时候,已瞧不见他的背影,而拐角处,有被油灯映出的半截影子。
残灯如豆,顾湄转过身,继续往甬道深处走去,油灯晃在眼前,一只泛着绿光的果蝇从木栅栏里飞出来,嗡嗡地在眼前转了几圈,又飞走了。
顾湄停了下来,她往牢房里望,此处牢房里挤挤挨挨的,有三十多个女眷,都是往日顾府里风风光光的女主子。此刻她们满面污秽,形容狼狈,一个个早抛了往日的仪态,或簸箕状坐在地上,或靠在乌黑的墙壁上,有的眼神茫然空洞,有的面色悲愤哀戚,有的就蜷着身子,呆呆地坐在那儿。
也有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什么,偶尔拿黑乎乎的手抹一把脸上的泪,还有的……
她看向焦姨娘,她此时正和人扭打成一团,一把薅上了那人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来,被抓住的那人神色痛苦,虽然脸上脏污,但顾湄认了出来,是父亲房里的宋姨娘。
从前她和焦姨娘就不对付,两人向来积着莫大的仇怨,宋姨娘也不示弱,一面要掰开焦姨娘的手,一面又往她脸上吐了口黄痰。
“你个腌臜货!连睡个觉你都不能让人安生,踹你怎么了,前个夜里是谁往我草席子上撒尿呢!你个窑子里的骚-货,我呸!”
“你又是什么个好种子,从前在府里你就整天扭腰唱曲儿的,勾引爷们,连老爷身边的小厮你都不放过,我倒看你大概是个娼妓胚子,这辈子投错了胎……”
两人一时越骂越凶,眼见连脚都要用上了,角落里的二夫人王氏看不过眼,出了声训斥,两人这才都松了手,整了整撕烂的衣衫,彼此间还互翻着白眼儿。
焦姨娘正抬眼将头发上粘着的稻草拽下来,一转眼间,便瞧见有个人站在栅栏外,她眯了眯眼,似是不敢确定,往栅栏边挪了挪。
待看清了正是顾湄,顿时喜笑颜开:“湄姐儿!娘的湄姐儿啊!”
“娘可算把你给盼来了!你可要救娘呀,娘如今可就指望你了,湄姐儿,湄姐儿你说句话呀……你定是来救娘和你弟弟的是不是?你不在的这些年,娘过得好苦呀……”她拍着木栅栏抹眼泪儿,朝顾湄哭喊着,“你也看到了,如今什么不三不四的玩意儿都敢欺负你亲姨娘,湄姐儿,你既然能进这大牢里,一定能把娘和宗哥儿救出去的是不是?”
她见顾湄没有反应,使了力气去抓顾湄的衣摆,抓住了便一扯:“湄姐儿,湄姐儿你到是说句话呀,姨娘从前把你拉扯大,你如今发达了,可不能这么没良心……”
顾湄平静地低下头,将衣裙从她手间拽出来,那声音很轻很淡:“姨娘,这么多年没见,你怎么不问问我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了我,日子过得容不容易,姨娘,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从前至少你会把戏先演足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