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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十年、十一年……十四年,十五年,叶瑾亲眼看着虞熙从一个跑起来摔跤的团子长成松柏般挺拔的少年,而也是从这年起,顾筠旧伤复发,身体每况愈下。
昌平十六年,帝大婚,同年,顾筠还政。
“不是想出去看看么,一起罢。”
还政那天,他牵着叶瑾走出宫门,对她道。
日光正好,叶瑾看着他鬓边的几缕白丝和清瘦几许的面庞,沉默半晌,终是同意了。
他们从京城出发,一路向前,看过北国漫天的飞雪,赏过海上壮美的日出,在西子湖畔小驻采莲蓬,去金色沙漠品西域的美酒……
时光荏苒,等到再次回到京城时,已是昌平十九年。
而此时,顾筠已不大走得动路了,他咳得越发厉害,有时候咳到整夜睡不着,第二日便要冷着脸不愿吃饭,非要叶瑾亲自给他煮上一碗面才好。
这日,叶瑾从皇宫中看了虞熙回来,路过花园时驻足片刻,转而去亭子里坐着,静静听着雨声出神。
有人打着伞轻缓步上石阶,伸手替她系好微松的披风。
她回头,只见原该在病榻上的男子竟站在身后,身姿挺拔,面色难得不错,精神也很好。
叶瑾不知此时自己是何表情,只看着他在身边坐下,微微皱眉,有些抱怨的语气道:“雨声太大,吵得头疼。”
雨声淅沥,她靠坐在亭柱上,而他说着已侧躺而下,枕在了她的膝上:“替我按一按罢。”
片刻静默。
叶瑾垂眸,微凉的指尖缓缓抬起,在男子的额边轻柔按压,而他渐渐闭上眼,皱起的眉头松开,呼吸也变得绵长。
时间被拉得很长,指尖动作越来越慢,不知多久后,最终停下,她伸出微颤的手,想去试他的鼻息,却见他忽地睁开那双黑漆漆的眼,袖中匕首倏然出鞘,横于她的喉前。
耳边雨声骤停,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叶瑾深深凝视着怀中男子,只觉一切真是毫不意外,好在这么多年,她已早有心理准备。
未再看他,她放下手,缓缓闭上眼,安静等待。
然而,好半晌,喉间冰冷一度贴近,意想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传来。
她迟疑着睁眼,对上的便是一双深渊般不可见底的眼眸,他就那样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沉声一字一句道:“我死后,你不可改嫁。”
叶瑾沉默,深深吸了口气,方才道:“你觉得经历过你这遭,我这辈子还会想嫁人吗?”
“那便好,”匕首被放下,沉黑眸光停在叶瑾的脸上依然不愿挪开,他的嗓音越发轻,“你低头过来。”
这一次,叶瑾沉默的时间更长,她久久看着他,看他偏执入骨的神情,看他一次次想要阖眼,却又一次次强撑着睁开,无比固执地等待。
骤停的雨丝再次落下,她终是低下头,而他微抬下颌,直至双唇相贴。
呼吸间满是来自怀中人身上苦涩的药味,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伸手用力压上她的后颈,抵死般探入疯狂纠缠,余光中,叶瑾看见那把匕首竟又再次抬起,向她的后背心口刺下。
果然么?
她想。
然而,意向中的疼痛到底还是没有传来。
舌尖一痛,匕首被扔在地上,发出清脆冰冷的声响。
顾筠倒回叶瑾膝上,染了血的唇瓣绝艳妖异到了极点,时光大约总是偏爱美人,就像此时,他分明已生了白发,眼角也有了淡淡纹路,那张脸却因为岁月沉淀出别样的韵味,依然好看到不可方物。
天光乍破,刹那花开,他对着她轻轻一笑。
“罢了。”
他道,说完,便静静地、缓缓地阖了眼。
再未睁开。
昌平十九年秋,清平王顾筠薨,谥号文正,享年四十二岁。
顾筠死后,虞熙曾邀叶瑾回宫中继续做六尚总管,被她摇头推拒。
“累得很,容我好好缓上一缓吧。”
辞别长大的小皇帝,叶瑾带着楚楚回了扬州,回到当年两人重逢的地方,她们又开起了熟悉的胭脂铺子,只是这一次,她们再不用伪装,也不必小心翼翼。
叶瑾找到当年买的小院子,发现竟然没有被人占了去,一通收拾后就此安定下来,而领着护卫一同来到扬州的听风买下了周围的几个院子,每日坚持护送叶瑾“上下班”。
日子一天天过去,平淡却温馨,他们渐渐都已老了,那些腥风血雨被淹没在时光长河中,逐渐鲜为人知。
昌平二十七年,叶瑾养了只大黄狗,起名大黄,这只狗足足陪伴她十三年,方才死去。
昌平四十年,叶瑾在送走大黄后,又送走了听风。
“属下有愧,竟要先走一步。”
男子依然一身黑衣,他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他喜欢你,”听风的葬礼中,楚楚拉着叶瑾的手,摇了摇头,“傻啊,怎最后也未说出口呢。”
叶瑾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