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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笔墨,开始记录。
可是听着听着,他却一下子僵住了。
“……皇四子赵敏修,废为庶人,圈禁皇陵,罪臣袁成壁,罪无可恕,斩首示众,罪臣袁同徽,斩首示众,袁家上下发配西北充边。”
徐中行抬起头看向皇帝。
自打入秋之后,皇帝便生了咳疾,如今说起话来,也带着急促的喘息,可是此时的他显得格外平静,并没有因为徐中行的注视,而有任何神色上的变化。
只淡淡对他一笑道:“怎么了?徐卿,朕的这道旨意,有什么不妥吗?”
徐中行抿了抿唇,低下了头:“臣不敢,只是乍一听闻此事,有些惊讶。”
皇帝轻叹一声:“袁成壁罪无可恕,落的这个下场也是他应得的,只是或许是如今朕年纪大了,倒是不愿意再大开杀戒,袁家的其他人,就饶过他们一命吧。”
这话仿佛是在对徐中行解释什么,又仿佛是解释给他自己听的。
徐中行垂着眸,到底没有吭声,手下迅捷的将一封润色过的圣旨写了出来。
皇帝跟前的大太监等徐中行写完之后,就将圣旨呈到了皇帝面前,皇帝没有接,只是大致扫了一眼,就对徐中行笑着点了点头:“好,不错,我是信任徐卿的。”
徐中行急忙惶恐的行了一礼。
皇帝却抬了抬手:“徐卿,不必多礼,我如今年事已高,跟前留得住的老人,也一天比一天少了,只可惜惠王仁弱,剩下的几个儿子也都不成器,日后这江山,也不知该托付给谁啊!”
他这话仿佛只是一声随意的感叹,但是徐中行听了,冷汗都冒了出来,他急忙跪倒在地,沉声道:“皇上春秋正盛,何言及于此。”
皇帝却只是哂然一笑:“我这一生,一直想要求个长生,但是等到老了老了,却倒是看开了这世事无常,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徐卿不必安慰我。”
说到这儿,他又轻咳了几声,带动着胸腔的震动,声音有些不详。
徐中行握紧了双拳,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皇帝并未看到他此时神情,继续道:“如今我看来看去,倒也只有惠王了,哈,年轻的时候,我总以为我受天眷顾,儿子各个都出色,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才明白,非是天弃于我,乃是人祸,太子没了,端王废了,睿王也被袁成壁蛊惑,如今环视身侧,却只留得一个成年的儿子……”
说到这儿,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徐中行抬头看了一眼,见他用帕子捂着嘴,而那帕子上,也仿佛有点点血星,徐中行心下一沉,急忙低下了头。
而皇帝看着那帕子上的血,却像是没看到似得,只是扔到了一边,接过大太监手中的温水喝了一口,这才道:“好了,这道旨意你拿出去吧,让他们按照旨意办事。”
徐中行又行了一礼,这才捧着圣旨,出了昭明殿。
秋日的午后,便是太阳高悬,空气中也浮动着一丝寒意,徐中行看了一眼这皇城中显得有些冷肃的天空,目光微沉,最后到底还是拿着那封圣旨,朝着内阁走去。
这次的谋逆大案,终于在皇帝的一道圣旨中落下了帷幕,杀的杀,圈禁的圈禁,发配充军的充军。
袁成壁行刑的那天,杨如瑾特地穿了一身极为喜庆的衣服去观刑了,他甚至定了视野最好的一间酒楼雅间,一边喝酒吃肉,一边笑着等着袁家父子身首异处。
而袁成壁,作为前任首辅,在面对死亡的时候,还是保留了自己最后的一丝体面。
他对着皇城三跪九叩,又对着西面,拜了三拜。
旁人都不知道他这样是为何,可是站在阁楼上的杨如瑾却一清二楚。
西面正是当年杨家大宅的方向。
他冷笑了一声,如今知道忏悔,可惜也不过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他牙关紧咬,双目通红,死死的盯着袁成壁,想要将他今日的下场,一点不落的记在心里。
终于,行刑时间到了。
监斩官的令牌扔了出去,袁同徽吓的涕泗横流,可是袁成壁却只是闭了闭眼睛,趴到了行刑台上。
此时他的心里,闪过他少年时的志得意满,闪过他得罪上官时的悲愤压抑,闪过被杨老大人拯救后的欣喜若狂,又闪过他最后害死恩人的纠结兴奋。
还有最最后的画面,则是他出任首辅时的春风得意。
袁成壁的嘴角微勾,他这辈子,风光过,低沉过,不亏。
同时,他也终于在临死前,看明白了自己,他果真,当不了一个好人啊。
手起刀落,血溅五步,两颗头颅冲天而去,带走了悲鸣和不甘,杨如瑾看着这一幕,又是哭又是笑,像是个疯子一般,可是周围看到这一幕的人,却只觉得心酸。
父亲,父亲,您看到了吗?儿子终于给您报仇了!
杨如瑾心中有无数委屈想要呐喊,可是最后,却只能将这些委屈压入心底,他仇恨的目光看向皇城的方向。
现在鹰犬死了,而操纵这鹰犬的主人,也该到时间了。
此时的徐中行,却并没有出现在行刑现场,就和当年恩师行刑一样,他还是独自一个人坐在书房。
他面上没有多少情绪,可是却没有一个人会怀疑,他此时的心情。
孤独、悲伤。
这一切阴郁的情绪都在他周身酝酿,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绝望而又无助的一天,任他再才华横溢,可他最后还是救不了恩师,甚至不敢去行刑现场为他收敛,只能像个懦夫似得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