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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声轻轻摇了摇头,淋着雨朝着最近的地铁站走。
一场梦在暴雨中结束。
第1章 转变
两年半后的某天。
金秋时节,纽大校园里的翠绿枫木转为金黄,红橡木和白杨相映成趣,中央街道旁边草坪上是三两成堆野餐的人,一阵风起,草坪中央的湖面泛起涟漪,野鸭扑通入水,整个校园的景象如同青春歌曲的mv。
乔千里在写帮导师写基金申请书,起早贪黑泡图书馆,但再喜欢读书也架不住计划书内容的乏味和套路,她看了看表,在饭点收工快到之前收东西离开。快点走到商学院门前的时候刚好瞧见夏之旬随着下课的人潮一起从哥特式的教学楼中出来,乔千里激动地抡起胳膊喊人:“喂,夏之旬!我在这儿呢!”
夏之旬正在回味教授讲的理论模型,闻声抬头看见来人,跟同行的同学道别,朝乔千里走去。
他们俩约着今天吃个午饭。
乔千里手里拎着堪比一包石头还要重的书包,夏之旬看了一眼她呲牙咧嘴拎重物的样子,好心伸手:“帮你拎会儿吧”
“才不用,你看不起谁呢。”
“乔小姐,你独立且成功人尽皆知,但是不该逞强的时候没必要死撑着。”
乔千里把书包往怀里一楼:“谁逞强了?这里面都是我的孤本古籍,你弄坏了我找谁赔去?”
夏之旬识趣地收回手,耸耸肩:“那您请便。”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做了两年多的校友。乔千里其实本不是个这么杠精的人,现在在夏之旬面前却句句带刺,不单单是因为他们算是老熟人,还因为她担心夏之旬的状况。
如果问乔千里这两年里印象最深刻的事情是什么,答案只有三件。除了她自己的一篇博士论文被社科顶刊收录了之外,剩下的两件全部和夏之旬有关。
一是这位纨绔子弟居然创下了他本人认真学习的吉尼斯记录,整整一个学期没离开学校方圆十公里远,类似清心寡欲的和尚,断绝了一切富人圈纸醉金迷的social活动,在学校埋头苦读,而且三学期final结束,成绩居然真的还不错。
第二件就是夏之旬不光开始热爱学习,还在百忙之中抽空进了他老爹的朋友的金融公司,没多久公司市值居然上涨了,老板在庆功宴里亲自点了夏之旬的名字,说全新的投资产品线吸引了大量的流动资金,而产品的开发离不开他的帮助。到场的记者嗅到了老板想要捧人的心,赶紧调好设备咔擦一顿拍,选了一张编辑进在线新闻里。
照片里,夏之旬一身挺括西装,本就立体的五官在灯下更深邃,漫不经心地笑着,整个人的氛围却冷厉,像收起锋芒的狼。公司是学校的捐助机构之一,这篇商业新闻同步到学校网站,夏之旬因此在商学院名声大震了半个月,好奇者顺道连他曾经当过模特的事情都被扒出来,众人一致感觉这位亚洲面孔是个牛人,赶着和他交个朋友,拓展人脉。
乔千里旁观了全程,赶到离谱之余又由衷佩服。她很快接受了夏之旬学渣变学霸的事实,觉得古人,啊不,武侠小说里的古人说的真没错,险恶江湖里,想要逼出自己的潜力那就得对自己狠一点,唯有断情绝爱,方能成为一代大侠。
但是这也有代价。断情绝爱的大侠一般都会孤独终老,而且心如朽木,外人看来其实也怪凄凉的。
想起夏之旬经历过的事情,乔千里也是感慨万分。她永远都忘不了当初开开心心去机场接人的时候,见到的不是她熟悉的那个鲜活且生动的那个夏之旬,跨过大半地球来到纽约的,只是一个寡言少语,如同提线木偶一样的人。
那也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而夏之旬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神情冷峻,眼睛里也没有神采。她当时就心里发毛,小心翼翼问他怎么了,夏之旬也不回答,只在聊起之后学习生活安排的时候,夏之旬才会提起兴致回一句两句。
乔千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满腹疑虑地帮夏之旬走学校的注册流程,目送他沉默地提着行李去了住宿公寓,然后上门拜访不同的人。
这样的状态差不多持续了一个月,后来,她接到夏之秋的电话。夏之秋开诚布公地讲了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儿,听得她是一愣一愣的,等听到那句“他其实是我们家收养的孩子”的时候,她彻底在风中凌乱,滚烫的咖啡都洒了一半,可算是明白了好友这段时间为什么判若两人。
断送在家族恩怨之间的曲折爱情,加上亲人一夕之间变成陌生人的残酷现实,夏之旬顺风顺水人生被突如其来的打击给打乱,一时之间一定不知道如何自处。
自那之后,她就格外注意夏之旬的精神状况,好在一个月后夏之旬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突然就恢复了一半正常,话开始变多,人也不再那么颓然,只是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身上带着点轻狂和张扬,因为什么事情笑得开怀,而且开始疯狂地学习,像是要把前二十年浪费的人生都弥补回来一样。
乔千里平时多多少少也会看心理相关的书籍和文献,深知好友可能陷入了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下的过度消耗,生怕他哪天撑不住,想了个变成杠精耍赖的法子,试图唤起夏之旬心里那些已经被他彻底忽略掉的俗世情感,让他能做回一个有温度的,活生生的人。
现在看来,这一招虽然损了点,但的确还挺有用的。虽然夏之旬依旧冷着脸,但好歹偶尔也会笑,而且能跟她开些玩笑,也算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