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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仙枕 作者: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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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棋缓步走下来,衣摆被风捧起,带有王者的风华,眼神若有若无的扫荡在杜若身上。
杜若顿感周身一阵寒风,带着万般哭嚎的细碎,合着刀锋直直刮来,她闭上眼,再睁开,刀锋已不过咫尺。千钧一发之际,身后人如鬼魅般现在刀锋侧,两指轻拨,那刀锋便反向而行,一挥袖,歪斜的楼阁腾地窜出烈火,瞬间燃为灰烬。
杜若垂下眼眸,瞟见玉色罗斓服破烂的一角,无动于衷。
陆吴同贺棋如黑白双子,在火海两侧冷眼对峙:“贺棋,你私引业火,可知此举会使天下生灵涂炭?为全你一人,便任由无辜众生丧命九泉?”
“古有盘古开天劈地,今有我贺棋焚天灭地,一个创世,一个灭世,皆是壮举,有何不同。天地之间,万物皆是蝼蚁,无力自保的蠢物,连自生自灭的资格都没有。”贺棋将一番胡话说的义正言辞,眼角扫过瑟瑟发抖的鬼界君臣,对着杜若笑得有些夸张,“圣帝,我说得可对?”
杜若看向他身后,马车载的五凤高楼摇摇欲坠,纯禧挣扎着站起来,倚着歪斜的梁柱,猛一把扯了盖头。
沉默中,千万目光都聚在杜若身上,都在听她一句答案,看她选择哪方。
史书中崇恩圣帝是叱咤风云的传奇,可如今,众鬼神看着这位婉丽柔美的女子,这位匹马沙场、刀落处血溅三尺的枭雄已被岁月打磨的没了棱角、失了锐度,明明容颜不老,却有了美人迟暮的颓然。
陆吴剑眉肃穆,开口声洪如钟,自带浩然之气:“罪子贺棋,堵莲池,燃业火,忤逆天道,祸乱九族,罪大恶极,为天地所不容。今日,我以天神之名,替天行道,众将随我,将此罪子,就地诛杀。”
尾音未落,陆吴并着四方鬼神皆已祭出兵器,刹那间,黄风滚滚,紫雾腾腾,惊得人心惶惶。
杜若立在两阵中间,一副处变不惊的漠然样子,全然无视双方的兵甲相向,如千斤秤砣般压着两柄出鞘的利剑。
陆吴死死盯着她,眼里快要崩出火花。她偏一偏头,陆吴的目光便柔和一分,待杜若全然转过身,两人面对面立着,陆吴瞧着她,仿若喜极而泣,眼里似能淌出温温细流。
可这温水还没在冰冷的空中蒸腾出热气,杜若已如折翼的鸟,展臂,后仰,决绝地跌了下去。
见此一幕,陆吴原本黑若墨玉的眸子顿时闪出道道银光,他猛地向前跨一步,登上烧的残败的殿阶,伸手,却没能捞到一点衣角。
红衣似火,灼灼若辉光,陆吴想着杜若最后那一眼,顾盼似九春,看着他,眸子中分明有一丝不屑和释然。
众鬼神直愣愣瞪着半跪在殿阶上飘然欲坠的陆吴,方才刚聚起的战意和勇气卡在嗓子眼,生怕这位大神一个想不开,往下一栽,随圣帝一同去了。
半晌,陆吴撑着剑站起来,握剑之手绷出青筋。
远方角楼忽然扬起一角旌旗,刹那间,四面八方忽然漫来莫名的压力,众人只觉浑身似是浸在寒池,不由登登登战栗起来,连带着刀戟发出空鸣声。
下一瞬,两道光影相撞,便起刀剑交错泠泠。
两人若道道惊雷,疾行在业火之上,所过处,走石飞沙,翻江倒海。眼瞧着一道道火舌被风浪席卷着呼啸而来,阎王再也顾不得自身安危,奋力拨开护卫,冲到最前方,一己之力支起结境,护住自己的子民。
结境好似风雨交加中的瑟瑟行舟,从这里望过去,双方都是拼了全力,贺棋白袍被割了一角,陆吴的剑柄被削了半片龙鳞,强力的波动震得心口疼,那一招招,朴实无华,却直夺命门。
又一道光影袭来,蛟龙盘绣柱被从中生生劈裂,大殿残存的一角终于坍塌,倾倒的汤汁散落在金瓦银砖上,进贡的种种贺礼被折断的蛟龙盘绣柱砸的粉碎,隐约可以听见各路鬼神心疼的诶呦声。
几个来回,撑着结境的手又被狠狠刺了一下,阎王护着结境倒吸一口冷气。
天边轰然霹雳,飞涯鹏鸟嘶吼略过赤焰烧云,一身黑曜直襟长袍蓦然陷进两团光影,交界处,风起云涌。
刀剑划过石阶,声声刺耳,片刻,风定云止,飞涯鹏鸟高飞盘旋而出,浓雾散开,破空出现的男子清晰的走入众人视野。
姿容既好,神情亦佳,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他扶起浑身是血的贺棋,直起身,冲着陆吴微微一笑。
第48章 凡间
春风过岸,枯草青,野花盛。
鸡鸣拂晓,江边草屋柴扉开,现出一位素衣木钗、脂粉全无的女子,她懒洋洋打个呵欠,举臂伸展伸展身子,这才捧着食盒,溜溜达达往外走。
一路走来十分荒芜,望到尽头也不过零星几户人家。女子靠着江边慢慢悠悠走着,直到远远瞧见起早的农夫,这才空出一只手,将背着的白纱斗笠戴到头上来,将不俗的容貌尽数隐了去。
河岸靠着一只船,身子佝偻的老渔夫守着鱼篓,举着藜杖去赶来这捣乱的稚童,脸蛋通红的小女娃跑着跑着撞到人身上,回头一看,睁大的眼睛便弯起来,背起小脏手,甜甜叫了声“神仙姐姐”,女子垂头低低笑了笑,颇为豪爽的冲女孩子一抱拳:“谬赞,谬赞。”
老渔夫动作十分敏捷,左挥右打了一会儿也不见喘粗气,往这边瞧一眼,呵呵道:“若是天上仙人来,定不生疏你这张脸,叫一声神仙姐姐,实在是合情合理。”
女子将食盒放进船舱,将斗笠掀下,“老伯,别贫嘴了,快进来吃饭,我今日熬的粥水放多了,有点稀,您可千万不要嫌弃。”
老渔夫低头钻进来,瞅一眼稀薄不见米的汤水,不禁摇头叹息,拿藜杖在矮桌上轻轻一点,刹那间白水变鸡羹,外加两屉馅大皮薄的蟹黄包。
“这才叫人吃的饭,你做的,还是回去倒进邻舍猪舍食槽吧,他们家那七只小猪实在不懂得兄友弟恭的道理,抢食抢得犹如仇敌在世,最小的那只好像已经两天没吃饱了,可怜,可怜”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抹了把脸,渐渐地皱纹消退,露出一张俊容,剑眉一挑,将女子的手打下去,无奈的拉长音:“杜若,女孩子家家的,就不能讲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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