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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更早,戚寒衣的父亲戚悟,就想要取消人鱼和人类的强制通婚,改变人鱼在婚姻里的不平等地位,成立专门的保护和监察机构。”
“是暗流杀了他,你们现在还在针对戚寒衣,你们亲手断送了那些让人鱼生活得更好的可能。”
颜白被苏溯说得有些急了,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只能搬出义父平时用来说服他的那些话:“这些本来就是我们的,凭什么让人类替我们争取,我们不需要他们摆出伪善的,施恩者的姿态,我们不需要人类高高在上的帮助,我们自己就能把我们失去的东西夺回来!”
苏溯嘴角勾起几分嘲讽和不屑:“所以暗流是在为了捍卫自己可笑的自尊,拒绝让同族获得被救助的可能?”
颜白被噎得不轻:“当然不是,但如果不报复人类,那么以前的人鱼怎么办?他们的死,他们的苦,谁来偿还?”
“复仇啊,这个理由倒还像样些。”苏溯点点头:“所以你们打着为昔日人鱼的苦难复仇的旗号,做着准备报复人类的事情,却对与人鱼自身的遭遇视若无睹?你不是没办法救你的同族,你只是觉得尊严和复仇,比他们的命更重要?”
这次不等颜白说话,苏溯指了指他们来时的方向:“这座山叫澜山,里面有个回字形的塔楼,就在此时此刻里面的人鱼正在被电击,被灌药,被殴打,被肆意□□侵犯。你说你知道,你愤怒,你同情,但你要先复仇,所以让他们再等等?”
“那你让我进去看什么呢?看看人鱼的苦难,看看这些让你们暗流能够师出有名的借口。让你们堂而皇之地借助他们的仇恨和痛苦来凝聚自己的力量。而你们真正想做的,恐怕只是将人类从权利顶端拉下来,取而代之。”
苏溯不再伪装自己的愤怒:“你以为我会在乎那些人鱼么,你以为我是在替他们的遭遇鸣不平?颜白。我成长的地方比这里野蛮得多,说实话我在那个塔里并没有觉得愤怒,但现在听你这么说,你打着为了他们的旗号,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借口的时候,我觉得有些失望。因为我当你是朋友,我以为你至少,会敢作敢当。”
“我不知道。”颜白被苏溯的话说的有些动摇:“我,抱歉,但是我们必须去做,至少,等到人鱼统治这个世界的时候,活着的人鱼能得到想要的公平吧。”
“人鱼统治世界?”苏溯听笑了:“你们真的做得到吗?人鱼有多少人懂得管理使用维修星舰和机甲,人鱼知道怎么和虫族战斗吗?是,你们可以学,但虫族会等吗?”
“虫族入侵,你们用什么迎击,当那些怪物将整个星球的能量当做母虫的养分,灭亡的不止有人类,人鱼,还有星球上所有的生命。毁灭一切,就是你们想要的复仇吗?”
第74章
毁灭一切,就是你想要的复仇吗?
颜白脑海里回荡着苏溯的质问。本就摇摇欲坠的信念霎时间支离破碎。
不是,当然不是,他是真的去期许过那些美好未来的。
颜三告诉他,人鱼拥有天生的精神力,如果人鱼来驾驶星舰和机甲,一定会做的比人类更好。
他也是一直这样相信的。
但苏溯问他,学习需要时间,他们有这些时间吗?虫族给他们这些时间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如果一旦白泽号调转炮口,远征军会乱成什么样,空间站又会如何,当人类的政权面临颠覆,那些守在前线的人类又将何去何从。
政权变换需要时间,人鱼学习星舰驾驶也需要时间,但虫族不会给他们这个时间。
颜白忽然发现是以前的自己被一叶障目,只一味把抢夺白泽号的计划设定成了一个终极目标,认定一旦完成这个计划,他们就能掌握威胁人类命运的武器,后面的一切也都能迎刃而解。可真的是这样吗?
显然不是。人类不会心甘情愿放弃已经到手的权利,而虫族也不会放弃这个入侵的好时机。结果要么是功亏一篑,要么是玉石俱焚。他们真正能顺利夺取权利,并成功抵御虫族的希望又有多少呢?
颜三总告诉他,计划终将成功,牺牲和忍耐只是暂时的。可如果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不会成功呢?
那他们一直以来的努力,那些为此牺牲的人鱼,又算什么?
一向表现得目标明确,胸有成竹的颜白,此时却仿佛一下失去了方向,内心只余一片空茫,如果他一直相信的一切,都是错的,那他又该何去何从?
“那你告诉我,到底怎样才能拯救人鱼的命运?”颜白看着苏溯,眼睛却没有焦点,他并不是真的期待苏溯给出一个答案,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问谁,他只是觉得太无助了。
“不如先做点对得起你们这个组织成立意义的事情。比如……拆了那个地方。”苏溯察觉到颜白的动摇,顺势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他修长的手指,点在澜山的方向,眉梢上挑,眼中有月撒刀光般的锋芒:“敢去么?”
像是一粒火星被丢进枯草之中,颜白心里的火被瞬间点燃。拆了那个地方,他何尝没有这样的想法,从他第一次知道训导中心的存在,他就时时刻刻想要拆了这个地方。可是为了计划,他不得不一次次忍耐下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族在那里受苦。
现在,苏溯用三言两语拆开了自己本就不算牢固的信念,挡在冲动之前的那堵墙也跟着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