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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方才,顾骁甚至没有回答的力气,他抱紧最近的热源封尧,呼吸沉重,温度是几乎灼人的滚烫,封尧在这一刻简直是无助到了极点,他只能抱紧顾骁,臂膀与胸膛感受到极硌的骨骼,犹如在拥抱一具骷髅。
直到很久以后,顾骁才慢慢平歇下来,却静得死寂而可怕,封尧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怔愣着伸出一指,探向顾骁的鼻间,幸而还有那么丝缕的气息。
顾骁疲惫地睁开眼,看向面前的封尧。
封尧紧了紧被子,无意间触到顾骁的腿,只觉裤腿里空落落,而顾骁的侧脸也有了腐烂的趋势,很快就要蔓上颧骨,这张脸变得与俊美毫不沾边,封尧看得揪心,却强忍下酸楚,佯作无事地问:“现在还冷吗?”
顾骁:“没那么冷了。”
封尧:“那我抱着你,你睡会儿。”
顾骁嗯了声,却没有闭眼睛。
他们互相看着,封尧凑近,吻了吻顾骁。
顾骁:“多亲两口,不然等下就烂了。”
封尧嗤地笑了出来:“能盼自己点好吗?”
顾骁看封尧在笑,同样扯了下唇角,忍俊不禁。
房间里的空气有些发臭,封尧见顾骁并无困意,就想给他换件衣服,顾骁没有拒绝,他整个人死气沉沉地,说话时肺腔里传出含混的嗡响:“先缠绷带吧。”
封尧抱起顾骁,仅仅几小时的功夫,他赫然发现顾骁瘦了,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背顾骁的时候,在区市政府,他拖着伤痕累累的顾骁走了一路,累得胳膊直酸,而现在的顾骁却很轻,轻到他毫不费力就将人抱了起来,原先悍利劲瘦的身躯仿佛只剩下了骨骼,显得嶙峋孱弱。
封尧有些难过,却不想表现出来,他怕顾骁看到他的表情会不舒服,于是他压下情绪,拉了拉顾骁的上衣,发现黏住了,索性用剪子,将衣服剪了开。
揭开布料时,封尧问:“会疼吗?”
顾骁:“没感觉,揭吧。”
除去衣物后,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往日白皙光洁甚至毫无瑕疵的肌肤成了血肉糜烂的泥泞,森森白骨突兀穿插,这幅像极了丧尸的样子带来了十足的视觉冲击,顾骁看起来略有局促,像是怕封尧被恶心到,又像是怕封尧难以接受、情绪崩溃,但封尧却没表现出什么波动,他为顾骁缠上绷带,忽道:“幸好之前治好了你的病。”
顾骁:“为什么这么说?”
“这样子不是和过去很像吗?怕刺激到你。”封尧顿了顿又说,“不过你现在这样,想打我可有点费劲。”
知道封尧在故作轻松,顾骁哑然笑了笑。
房间里短促地安静下来,封尧持着绷带,为顾骁包裹身躯,一圈一圈、若即若离,好像拥抱。
很快,第二轮寒冷降临,这次要更为来势汹汹,伴随而来的是疯狂扩散的腐烂,顾骁的病情开始急剧恶化,直到此刻,封尧才明白过来,这阵寒冷意味着什么。
——那是濒死的征兆。
封尧慌张极了,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手足无措地抱着顾骁,希望他能像刚才那样撑过一劫。
“顾骁,你要坚持住……”封尧的声线掺着哭腔,听来在微微发颤,他说出来的话毫无逻辑,带着歇斯底里的祈求,“你答应好我的,你不能骗我……你再坚持一下,会有办法的,你千万别放弃……我陪着你呢……”
封尧感觉自己已经快被折磨疯了,在顾骁每次呼吸的间隔、眨眼的瞬间,他害怕顾骁一睡不醒,就这样在他的怀里永远地离开他,他不能接受,甚至连想象都不能,他感到了莫大的绝望,令他几欲立毙。
而仿佛是听到了封尧内心急切的祷告,顾骁再一次醒了过来,只是瞳仁无神涣散,毫无生机。
封尧眼圈通红,松了口气。
顾骁小臂扬了个弧度,他似乎是想摸封尧的头,却力不能及,最终只摸了摸封尧的脸颊,封尧抬起手来,覆在他的手背,亲昵而小心地蹭了蹭。
他们挤在一床被子里,靠得很近,四目相对时,封尧感到了久违而熟稔的温暖,以及在反差之下显得更为煎熬的痛苦,可顾骁的眸中却不见任何沉痛与纠结,相反,他很是坦然,他缄默着,目光在封尧的脸上流连许久,像在看某种无上的珍宝,带着虔诚、知足,和释怀。
“封尧,别哭。”顾骁的声音很低很哑,像是没有过多的气力支撑,语调也变得徐缓,“听话……”
封尧抹了把眼睛,固执道:“我没哭。”
顾骁疲惫地叹出口气,呼吸变得微薄且费力,犹如沉在一场隔世经年的梦里,他眼神发虚,嘶哑着嗓音,断断续续地说:“听我说,封尧……这些年里,我恨过你,但你在我心上,我一直……一直都很爱你,我想过找你,可是我怕……怕当年的事是真的,我怕你不爱我……”
封尧不懂顾骁为什么突然说起了这些,他怔怔地,摇摇头:“那些不是真的,我也一直爱你的……”
“我知道。”顾骁说,“……我都知道。”
这些话太过沉重,也不该出现在这种时候,封尧模糊地意识到了顾骁的意思,却执拗地不愿去面对,所以他制止道:“说这些干什么?别说了,你还冷吗?我……”
顾骁:“封尧,我要撑不住了。”
封尧愣着:“顾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