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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礼心里也舍不得,段青竹说什么都乖乖点头,等到他把该说的都说尽了,吸了吸鼻子,眼泪汪汪地同他们道别。
段青竹便松了手,仍是拍拍他:“要好好的,注意身体。”
郑礼抹了把眼泪,点头:“我会的,你们也要好好的。”
萧道坤受不了他们俩的黏糊劲儿,把段青竹搂到怀里,对郑礼道“好了,快去吧。颜墨安还在等你。”
郑礼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去了老远还要回头用力挥手,喊道:“明年我们一起回来看你们!”
段青竹大声应他,应完了反应过来,扭头看萧道坤,皱眉道:“什么颜墨安?”
萧道坤揉了揉他发顶:“颜家的小子,功夫不差,思维也活络,挺不错的。”
“唔。”段青竹含糊不清地应,目送郑礼离开,眼看那身影已然成为一个小点消失不见,这才回过头来狐疑地看萧道坤,“颜家二公子,我听说过,不是个好相与的……郑礼怎么跟他混到一起去了?”
想了想,又道:“你说郑礼会不会吃亏?”
萧道坤颇为无奈把人裹在袍子带上马车回府,口中敷衍:“他吃哪门子亏,颜墨安哪能让他吃了亏去。”
“可是……”
“没有可是。”萧道坤狠狠揉了一把他的细腰,惹得怀里的人一声低吟,“我忧国忧民的段大人,你有操心他的功夫不如操心操心我,嗯?”
第26章
那日宫变之后,皇帝下旨暂且将宜妃软禁宫中。
蘅芜宫被忽尔汗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当时宫中众人各有各的忙活,也来不及给她一个罪妇收拾出个新殿去。宫正司琢磨着周氏这回多半是彻底失势,在哪儿待着不是软禁,干脆大手一挥,把宜妃安置在了冷宫。
宜妃也没什么表示,平静地住进去。只是在宫人重新合拢冷宫的大门时回头,顺着门缝往外瞧了一眼。
这大概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看见这困了她一生的宫道了。
就这么无波无澜地住了几日。这日宜妃正坐在院子里看云,余光瞟见冷宫的大门再一次被打开。几个内侍向她走过来,为首一人手里端了个托盘,上头似是放了些东西。
不过是一杯毒酒、一尺白绫。宜妃想。
她表情平平,没什么意外。
内侍来到她面前站定,宣过旨,她便随手去拿那杯毒酒。
手尚未碰到杯身,她打眼扫过托盘里的东西,顿了顿。
托盘里有三样东西:毒酒、白绫,和一把匕首。
匕首刀刃锋利、做工精致,却不似寻常匕首那般大,女子握上刚好。刀把上还刻了个小字,王字旁一个英。
是她的小字。
她愣住了。
这是十年前被她送给皇帝的、她贴身匕首。
她与皇帝自小相识,感情深厚,算作青梅竹马。十年前皇帝尚未登基,一腔热血地同淮安王高调革新。他们想要推行的政策触碰了老氏族的利益,父亲知道后,便游说她作为皇帝的枕边人给家族传递消息。百般权衡之下,她还是选择了自己的家族。出于愧疚,或是怕皇帝真出事,她把自己十几年未曾离身的匕首送给他。
这年,皇帝的势力被尽数打压,支持革新的朝臣死了一波又一波,菜市口血流成河。皇帝与她,恩断义绝。
纤纤玉手转了个方向,弃了酒杯,反手握住刀柄。
宜妃在掌中摩挲着刀柄上的小字,闭上眼,缓缓笑了。
只是来不及再看他一眼了。
我的爱人,愿你一生平安顺遂,愿你为之献出全部身心的大魏,昌盛繁荣。
她再没有迟疑,抬手一刀狠狠扎入自己脖颈血管。
来宣旨的内侍被她挥刀的动作吓了一跳,踉跄往后退了两步,震惊地看着这个深宫妇人。
宜妃没有拔刀,血就不曾喷涌出来,只是有一少部分顺着脖颈流进深色的里衣。她表面上看上去仍旧是干干净净的。
夕阳的金光洒在她身上,左右两难、苦苦挣扎了二十年的女子此刻是带着笑意的。她脖子上,精巧的匕首上有个“瑛”字在阳光下闪烁。
从此以后,她再不是家族的傀儡、大魏的贵妃。
她只是周瑛。
距冷宫几步远的地方,有个小楼。
小楼比冷宫略高出些许,建造时本是做哨岗,监视冷宫的废妃行动所用。后来因为皇帝觉得消耗人力,而关进冷宫的人又非疯即痴、没必要特意盯梢,便下令废弃了。
这座废弃的小楼,今日迎来了几年中唯一一个访客。
皇帝站在栏旁,安静地看着冷宫里,他的爱人握住那把被他摔过、砸过,又爱惜地日日贴身保存过的匕首,狠狠扎进自己的脖颈。
他站在那里,看她的尸体被宫人抬走,看冷宫又恢复往日的寂静。他久久地站着,直到天完全黑下来。
皇帝缓缓松开紧握的双手,把被自己发狠时刺破的掌心掩在宽大的皇袍中,缓步走下小楼。
身后的内侍战战兢兢地跟上他,看着他的脸色,试探着问:“依陛下看,周氏……以贵妃礼葬么?”
皇帝猛地顿住脚步,吓得说话的内侍立刻跪倒在地。
半晌,皇帝像是才回过神,低声道:“不了。阿瑛不喜被拘着,这次便由她吧。”
段府。
段青竹才用过饭,门房便来传说沈大人请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