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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顼欲答应契丹要求,而王安石反对向契丹一味妥协。
听闻吕惠卿黜知陈州的消息,王安石短暂恍惚,道了句:“何日离开?”
“吕相公说毋须王相相送,他走得匆忙,还请相公莫怪他未前来辞别。”
王安石默了须臾,不再询问。
吕惠卿也非一无是处之人,王安石忆起对方曾于殿上批评赵顼向契丹示弱:“未闻有千里之外而畏人者!”
如若吕惠卿当真无一优处,他岂能用了他这么多年。
相比起来,赵顼时时刻刻渴望万全、安稳的性子,更令他感心有余而力不足。
“天下事如煮羹,下一把火,又随下一杓水,则羹何有熟时?”
“程昉、吕嘉问尽力为国,然为众所攻,陛下不察而罢之,则天下事孰肯为陛下尽力?”
“契丹无足惧,忧之太过,则外人观我朝沮怯,是助长外敌之气,而沮自己威风。”
不止同皇帝分歧,也同其他大臣分歧。
韩绛就提举市易务人选问题多次与王安石争吵,王安石认为可用之人韩绛以为不可,两人互不相让,韩绛遂自请去职。
赵顼宽慰韩绛:“此小事,不足以去职。”
韩绛怒道:“小事尚争不得,何况大事!”后干脆称疾不出。
最终提举市易务的官员被赵顼罢去,却是王安石作了让步。然两人间意见不合之处渐渐凸显,赵顼以韩绛无法助王安石成事为由,令韩绛罢知许州。
王安石一度坚持留下韩绛,也未对结果产生多少改变。
回到家,照例是空阔冷清。
赵顼赐下的府邸坐落东京城西,门房七间,前厅后堂及穿廊耳房数十不等,作为宰相府邸自显豪奢气派,作为王安石及其家眷居所却阔绰有余,实无必要。
一间房也是住,数十间房也是住,王安石从不认为这有甚么,只赵顼赠予,他便领受了君王好意。
王雱在同两个书童弈棋,年纪稍长的一位与他对弈,年纪较轻的在旁观看,见王安石进屋,两人立身道:“相公。”
“课业做完了?”王安石问儿子,才发觉自己已许久未查过王雱课业。
“早做完了,学堂里那些作业根本不用费脑。”
是了,他这个儿子天资聪颖,为同龄人所不及,王安石当然看得出。
王雱五岁时,客人指着一獐一鹿的笼子问他“何者为獐,何者为鹿”,王雱观了一会儿道:“獐的旁边是鹿,鹿的旁边是獐。”引得客人惊奇不已。
王安石虽斥他为小聪明,然心底清楚,他自不仅仅是小聪明而已。
......那双眉眼却是愈来愈像某人了。
王安石看着,不觉走神。王雱道:“爹,你在想阿娘吗?”
王安石:“......前日让你抄的诗经抄毕了么。”
“抄毕了,爹要看吗?”王雱将几页纸找来递他,王安石大略扫过,字体端秀精致,除去字尾稍显拖沓外,神韵已颇像她。
“不错。”难得的,脱口而出的夸奖。
王雱一瞬间喜形于色,然又飞快隐去。
王安石自是看见了,也未说甚么,将纸张还他,关怀交代几句便出了屋。
欧阳芾让王雱跟着他回来汴京的决定,不知是好是坏。
坐至灯下,身心俱疲之感蓦地袭来,王安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应当回京。
然也仅是一瞬的念头,他素不爱后悔,更不爱在事情未竟以前踌躇犹豫,反复变更。
思及远在江宁之人,王安石心情稍静,放松下来,提笔书了封寄往江宁的信。
一月后,未得回音。
虽心内略微牵挂,也未作多想,因彼时正发生一件惊涛骇浪之事。
江宁。
欧阳芾闻着耳边人来人往,忽近忽远之声,感到有人拧了帕子替她擦手,试图动一动回应,然昏昏欲睡之意占了上风。
她仿佛睡了很久,某日睁开眼眸,瞧见窗扉泻落的清辉,才意识到已至早晨。
伸了个懒腰,只觉神清气爽,浑身舒畅,披了外裳踱至案前,瞧见密密麻麻的文稿,想起之前整理到了何处,遂又开始继续编整。
侍女推门进屋,水盆哐当掉落在地,似不敢置信:“娘子,您......您醒了?”
“嗯,”欧阳芾放下笔杆,朝她笑道,“我觉得好多了,过几日我们便去汴京找夫君罢。”
庭前草木霜露,一行南雁飞过梧桐。
“......安石尽弃素学而隆尚纵横之末数,以为奇术,以至谮愬胁持,蔽贤党奸,移怒行狠,犯命矫令,罔上要君......虽古之失志倒行而逆施者,殆不如此。”
赵顼将吕惠卿的奏表放在王安石面前:“卿如何解释?”
王安石看罢,愕然失语:“陛下明鉴,臣居东府,或有不察失职之罪,然此事绝非臣所为,臣决不敢行此方命矫令、欺君罔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