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页
天宿上仙蹙着个眉心,没吭声。
乌行雪银靴磕了他一下:“说话。”
天宿架不住磕, 蹦了一句:“崩塌是料想之外。”
乌行雪问道:“那你料想的是什么样?”
“……”
萧复暄抬手拨着他的唇角, 偏头亲了一下,沉沉道:“苍琅北域泰然无事。”
他又亲了一下, 道:“我先醒。”
苍琅北域泰然无事,就不会引发那么大的动静,乌行雪出去的时候,就不必听到四处纷飞的流言说“那个魔头出来了”。
而他若是先醒一步,也能提前解决一些事,不至于匆忙。
乌行雪被亲得仰了两下头,有些莫名。
他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天宿可能是觉得这“料想之外”有点失了面子,才借着亲人一笔带过。
乌行雪逗人之心被勾起来,自然不能放过,又揪着这话问道:“哦,那你是何时醒的?”
萧复暄:“……”
乌行雪抬起靴尖磕了他一下,催他答话。
然后他就又被亲得仰了一下,听见萧复暄低声道:“你叫醒的。”
萧复暄受创比自己料想的要严重一些,在苍琅北狱不生不死沉沉浮浮了整整二十五年,才养活了散碎灵魄。
乌行雪离开养息之地的时候,留下圈护的王莲金影在苍琅北域里轰然乍开。萧复暄浮散四处的碎灵就是在那一瞬有了动静,汇聚进了地底的傀儡躯壳里。又在乌行雪打开棺椁的刹那,睁开了眼睛。
那句“你叫醒的”落在耳里,乌行雪感觉心里被挠了一下。但逗弄之心又有些意犹未尽。便又开口道:“那你为何一睁眼就拔剑,起早了发脾气?”
萧复暄:“……”
“不是。”
“没有。”
天宿连否两句,就连亲人都重了一点。
“那又……”大魔头被他堵得闷了一下,依然要把话说完,“是为何?”
萧复暄默然片刻,沉声答道:“刚醒时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碎灵相汇于一体的感觉,太像数百年前他这一世的伊始了。因为同一个人散灵,又因为同一个人聚灵。
因他而死,又因他而生。
所以那一瞬间,骤然苏醒的萧复暄记忆是颠倒混乱的,甚至弄不清这是哪一年,而他又是什么人。
他既想起了当初在京观生生死死,又想起了南窗下的屋檐,还想起了仙魔两别时在人间的无数次相遇。
他下意识像曾经的无数次一样,将人压抵在咫尺之下,一生百年、万种情绪换做了一句名字:“乌行雪。”
如果那时候对方冲他弯起眼睛,他一定会吻下去。
***
乌行雪静了一瞬,此时再想起当初苍琅北域的那一幕,忽然感觉心里被最细密的针尖扎着。
当初萧复暄叫他名字的时候,一定以为会有回应的吧。
结果他却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他不再逗笑,一下一下去亲吻萧复暄的鼻梁、唇角、下巴,哑声道:“我当时都说了些什么啊……”
他越想越有些心疼。
却听见萧复暄淡声道:“你说天宿上仙名号听起来很厉害。”
乌行雪一愣。
就听萧复暄沉沉道:“那时有一点不高兴,但如今已经记不起来了。还有——”
他下巴被人轻轻捏住,萧复暄说:“乌行雪,张口。”
温热的吻落下来,不再是之前那种逗闹似的啄,而是亲昵深重。
乌行雪心里瞬间酸软一片。
都说萧复暄寡言少语,有些倨傲又不善辞令。但偏偏是这样一个人,总能轻而易举就让人好起来。
……
还会转话题。
就听天宿在亲吻的间隙里低低沉沉道:“你比我先醒,开我棺椁,还动我的玉雕。”
乌行雪让开一点,舔了舔唇缝:“嗯?”
“那玉雕里的话不就是留给我听的?”乌行雪道。
“不是。”
“?”
乌行雪心知肚明萧复暄是在安抚他,但几句下来当真被引起了好奇:“那是留给谁的?”
萧复暄:“我自己。”
乌行雪:“为何留这些?”
萧复暄:“以防万一。”
经历过一次抹杀,他实在不想再碰到任何意外和万一。所以他在玉雕里注了一抹灵气。倘若他醒来的时候忘记了要做的事,还有玉雕会提醒他。
“所以我听到的那句话是留给你自己的?”乌行雪道:“那为何起始是春幡城花家找医梧生?”
萧复暄道:“因为对于那时候的我而言,还有一些事尚未弄明。”
乌行雪在杀上仙都之前,世间传闻他去了花家一趟,杀了医梧生的兄父妻女。如此恶名在人间传得沸沸扬扬。而那时候的萧复暄还没来得及弄明原委。
倘若睁眼忘了所有,他会由花家的医梧生找起。即便查不明其他,也能了结乌行雪的那道恶名。
乌行雪觑了一眼他的腰间锦袋,十分不见外地拉开袋口,朝里看去,纳闷道:“既然是个灵物,后来为何藏在锦袋里,也不见你拿出来?”
萧复暄:“……”
乌行雪半晌没听见答话,抬眼看他。就见天宿金口不开,满脸却明晃晃是一行大字——因为傻。
既然没有忘记,这番提醒就显得有些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