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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行雪其实之前就纳闷过——
天道觉得现世不可控,转去了乱线。那它如何确定乱线是可控的?如何笃定乱线的‘灵王’不会反叛?
倘若也反叛了,它又要找谁再引一条乱线出来?
如今看来,倒是清楚了几分。
乱线的‘灵王’虽然由乌行雪的灵力仙元而生,算是乌行雪的一部分。但恐怕真的有灵台天道的影响和干涉在其中。
所以天道才笃信他不会反叛。
乌行雪问萧复暄:“你何时感觉他有些古怪,有可能会受天道影响的?”
萧复暄道:“略早些时候。”
“那为何还要试着将人和物往他面前引?”乌行雪疑问道,“不怕做了无用之事吗?”
萧复暄道:“天道影响并非一直都在。”
他静了一瞬道:“况且这世上总有天道所不能驱使之事,也总有天道不能驱使之人。”
乌行雪思索着:“这倒有点像赌一把了,不过那位‘灵王’倒是——”
他还没有说完,萧复暄看着他,道:“乌行雪,我在说你。”
乌行雪愣了一下。
“我?”
“嗯。”
萧复暄道:“他因你而出现,由你的灵力和仙元化形为人。一言一行皆自你而来,即便浅淡一点,薄了几分。那也是你。”
所以哪来什么‘那位灵王’,世上从来就只有一位灵王,三百年前三百年后皆如此,独一无二。
他敢剐一身血肉与天道相抗,成仙成魔成鬼成人。不会因为浅淡一点、薄了几分,或是偶受天道干涉影响,就顺服接受强作的善恶和罔顾生死的平衡。
这其实不是赌。
“因为是你,所以敢试。”萧复暄说。
第113章 人桥
乱线的仙都之上。
方储趴在坐春风门前的玉桥栏杆上, 使劲往桥下张望。
那两个小童子在他腿边打转,抱着跟他们一样高的拂尘劝道:“你在看什么呀?”
“你别趴得那么低,小心掉下去。”
“就是!掉下去可就没命了。”
“你没命了我们就惨了, 我家大人下人间前特地嘱咐我们看好……照看好你。”
小童子这话中间打了个秃噜, 但方储心思全在桥下, 根本没认真听,自然也就没注意。
他被小童子叨叨得脑瓜子疼, 顺口应付着,“掉不下去,我就是看看人间。”
仙都这些玉桥底下并非真的流水, 而是流动的云雾。透过云雾, 确实能依稀窥见一点人间的影子。
但方储并不是真的好奇赏景, 而是半天没有他家城主的音信了, 他怕出意外,便有点坐不住。
他其实很想跟去人间看看情况,却不敢轻举妄动, 只好趴在玉桥栏杆上抓耳挠腮。
我这猴急样子,快赶上宁怀衫那傻子了。
方储在心里自嘲着。
“人间有什么可看的?”小童子还在一旁纳闷:“你不就是人间来的么?日日看,还这么新鲜?”
方储干巴巴地应付道:“那不一样, 我可没有站在这么高的地方看过人间。常人一辈子也没几次上仙都的机会,我好不容易捞着一回, 自然要好好瞧瞧。”
“那你瞧出什么稀奇了吗?”小童子问。
“呃……”方储正要编,忽然发现桥下的云雾流动起来,眨眼的功夫便浓重许多, 像白汤。
于是人间隐没在浓云之下, 一点儿都看不见了。
“这云雾是怎么了?”方储指着桥下,问那两个小童子, “怎么突然就浓起来了?”
小童子却一脸欣慰地道:“是好事。”
方储问:“什么好事?”
小童子道:“说明人间多了许多供奉,仙都的香火更旺盛了!”
这么突然?
方储心里直犯嘀咕。
他在现世做了几十年的邪魔,听过的真假传闻数不甚数。其中就有许多关于仙都的——最众所周知的一条便是“香火越鼎盛,仙都越厉害”。
可香火总不会无故鼎盛。
这点他太清楚了。
祈福者日日年年,该是多少还是多少,总不会一瞬之间突然变多。而那些突然兴起的,往往不是祈福,是祈求。
危急时的祈求,惊惧时的祈求,将死时的祈求。
方储见过,当年受重伤像块破布时还亲身体会过,所以再明白不过——
人间最险的地方神像立得最多,最乱的时候香火供得最勤。百姓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才会紧攥最后的稻草去指望侥幸。
“可是,你们这里的人间很乱吗?”方储疑惑道。
两个小童子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啊?”
“被带来仙都之前,我在底下游荡过好一阵。”方储嘀咕道,“依稀记得还行啊。”
除非陡然碰到声势浩大的祸乱,否则哪来那么多人同时祈求神仙护命?
可这里的人间看着不像正在经受祸乱……
方储正纳闷,忽然听见小童叫道:“大人!大人你可算回来了!”
他闻声抬头,就见那位戴着面具的“灵王”从人间回来了。一个掠身,倏然落在玉桥上。
方储一见到他,差点脱口而出:“我家城主呢?你们碰上了么?”
好在他没宁怀衫那么莽撞,出口之前止住了。因为他感觉这位“灵王”去了一趟人间,变得有点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