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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一切不受控的、跳脱出天道之外的矛盾和麻烦,都将不复存在。
而在那个瞬间之前,那道虚渺的声音对乌行雪说道:“你总说算计,然则并非如此,个中一切,皆为平衡。”
“平衡?”
“平衡……”乌行雪重复念了一句,嗤笑出声。
他轻声说:“我其实一直在想……你还能算最初那个无心无情、无形无状的天道么?”
“我想了很久,如今算是有了答案。”
他抬了一下眼。
众仙围攻而来的身影倒映在他眸子里,如漫漫云雾。那些法宝逼人而来的刃口和锋芒,从云雾中透出,裹着最快最烈的风呼啸而来。
他却只是同萧复暄对视了一眼,又看向不远处的灵峰之巅,道:“你早就不是了。”
“当你希望自己长存、希望仙都鼎盛,厌恶自己崩毁消失之时,你就有了‘生死’。”
“当你为了‘生死’,干涉仙魔凡人之事,引导出乱线和是非时,你就有了‘善恶’。”
“当你身处在‘善恶’之中,你便无权凌驾于众生之上,再去平衡善恶。”
“你早已不配,还说什么‘平衡’?”
话音落下的瞬间,仙都风云骤停。
巨大的吸力自仙都地面而来,堪比众仙威压之合。就像有千钧万力狂卷而来,攫住所有悬峰高崖朝地上重重一掼——
下一刻,仙都万仞俱碎!
那大概是滔滔而来的天之怒。
在那滚滚滔天的狂灾之中,一道声音冷冷响起:“我倒是能试一下这话真假。”
说话的是天宿上仙萧复暄。
他脖颈上的淡色金印在那一刻微微亮起,紧接着,他那柄灵剑便在风起云涌和纷落的断崖碎石中呼啸而过,直直钉在灵台之上。
那剑震颤得比任何时候都厉害,剑刃一下一下地流过金光。
那剑被萧复暄带在身边至今数百年,第一次出现了裂纹。
裂纹自剑尖而上,瞬间蔓延到了剑柄。仿佛下一刻就会碎裂成冷铁之屑。
更猛烈的狂风呼啸着,盘绕在剑周。到最后形成了一道狂龙似的风涡。
就在灵剑彻底碎裂的前一刻,剑刃终于亮了起来,仿佛金光流动。
那些见过天宿的人一眼便能看出来,每当那柄灵剑变成如此模样,就是在做一件事——
诘问。
世人都说,天宿上仙在斩杀和降刑于邪魔之前,总会一剑钉下,代天诘问,缘何至此。
但此刻却反了过来。
不论乱线还是现世、不论是曾经还是尚未有的将来,这都是最盛大的一场诘问。
这是天宿上仙萧复暄代世间万物生灵,反诘向天。
为这数百年里强作的善恶之下死去的所有、消失的所有,以及那个岌岌可危暗无天日的尘世间问一句……
凭何至此?!
第123章 煞涡
那数百年里发生的所有, 不论现世还是乱线,不论活着的还是死去的,种种往事如走马, 同如梭的光阴一起匆匆而过。
那里面有太多事, 太多生死, 太多天意弄人,太多冥冥之中。
一切闪得太快, 却依然能在浮光掠影之中,看到许多熟悉的身影——
能看到桑奉落入凡间,仙元尽碎、往事皆忘, 独居于西园一个破落的坊间。
那条街上有一间极不起眼的酒铺, 墙上挂着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书画。有一回他路过那里, 看见其中一幅画上画了个女子, 眉目有些凶巴巴的,脚边躺着一只乖顺的老虎。
那画不怎么样,却让他驻足看了许久。久到酒铺的老板都纳了闷, 问他在看什么。
桑奉却摇了摇头,说他也不知。
他只是看到那幅画的时候,莫名有些怅惘。就好像他应当认得一个那样的女子——脾气很凶, 喜欢在家宅里养颇有灵性的猛兽。
而他有点怀念。
还能看到梦姑落回人间后,久居于冕洲北边。那里常年很冷, 她受过一场冻,落了病根,身体始终不好。
她脾气还是如在礼阁时一样不好, 也真的在屋边野林里养了一只受过伤的山虎。
甚至偶尔的一瞬, 她会觉得山林太过安静了,要是有个碎嘴爱操心的人在旁边也不错。
有时候想着想着, 会伏在窗边出一会儿神。
然而他们一南一北,终生没有遇见过。
那其中还闪过了或歌,她住在梦都南边一个临河的街巷上,靠着一座名叫“迎仙桥”的拱桥。但那桥没有走过神仙,倒是常有乞丐和流民。
她帮过一些,也收留过一些。
后来那条小街在邪魔肆虐之时空了,她替那些亡人埋了皮囊。然后在某个月色正清的夜里,哼完一首挽歌,跳进了河里。
……
还有云骇。
他跳下了废仙台;他濒死于荒野邪魔口下;他恍惚听见了乱线“灵王”的梦铃之音,于一瞬之间想起所有,在不甘中挣扎着反吸魔元……
他变成邪魔。
他捏了个傀儡,躲了花信数十年,以及……最终却死在大悲谷的花信剑下。
……
所有一切,都在天宿的诘问之音中飞速闪过。
那大概是乱线仙都最惊险的一幕——
数以千计的仙人祭出命招,带着憾天之势攻向距离灵台一步之遥的乌行雪和萧复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