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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质地相同,却并不是他亲手所铸、相赠予他的那把页银灵扇,而是一柄页银烟杆,像是被人刻意拿纸页盖了起来,不愿触及一般。
可它毕竟是页银所制,灵气自蕴,即使被张张素宣盖着,也难掩其冷光灼灼。
……他记得,这是师姐的心爱之物。
望着那抹教人难以忽略的银光,秦念久眼底划过一丝恍惚,模糊间似有几帧画面闪现在眼前,又唯恐避之不及般化入了他脑间的白雾之中,徒留一片空白,却教他挪不动脚步。
脑中白茫一时挣动,一时又再度归于平静,倒让他感到安稳。
流风打林间穿行而过,抚上他的发梢,将他束起的长发拨乱了些许,他却一无所觉地望着那抹银色,出了神般静静站着。
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只过了片刻,身后倏而有风一动。
捕捉到了身后乍变的气息,他微侧过身,回首看去——
原是谈君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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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风月奔忙一夜,披星戴月而归,终于在日出之时回到了青远,只盼能躲开烦嚣小歇片刻,却不想会撞见那人就站在自己屋前,正透窗望着那柄烟杆出神。
尘埃虽已落定,可要面对的仍是一盘乱棋。乍瞧见这一幕,他甚至还未能作出反应,心底那难能平息下来的裂痛便抢先一步复苏,直锥得他喉间一涩,一时说不出话来。
而秦念久却已若有所感地转过了身,正对上了他那有些不知所措的视线。
两双金瞳相对,风也无声。
他并没问他为何今日回来的这样早,但这样直面着他,谈风月自己却莫名有些紧张,巧舌也变作了拙舌,干笑了两声,好不容易才寻回了自己的声音,自顾解释:“今日之事……呃,较好解决。三两下便收拾完了,因而……”
秦念久看得出他身上仍携带着些夜里的湿凉寒气,知道他实则是一夜未归,也没多追问,只淡淡道:“是有夜修罗作祟?”
谈风月微微一愣,不知他是如何看出来的,“是。不算难缠。”
看出了他的疑问,秦念久平铺直叙地为他解惑,“你袖侧沾上了血迹。”
一枚暗褐发紫的血渍沾在他袖上,并不起眼。往常他们二人除祟归来,他也总像这般,常常忽略掉身上所沾染的血迹,招来他师尊月隐仙翁的一顿训斥……
于是习惯性地,他上前一步,一如往常般再自然不过地掐出了一个上清诀,替他擦去了那一丁点残血。
两人间的距离倏然拉近,谈风月看着他面上毫无波澜的漠然神情,心底一空,不由自主地后撤了半步,将衣袖抽开了。
距离再度拉远,两人同是一怔。
谈风月几乎立即便意识了到此举不妥,只得欲盖弥彰地补了声:“……夜修罗血液带毒,你多小心。”
蓦地被他躲开,秦念久手中一空,不禁顿住了动作,慢了半拍才抬起眼来,看向了眼前这似变得有些古怪的谈君迎,颇有些后知后觉地察觉出了哪里有些不对。
……谈君迎他,好似就连性子也变了许多。
不知他自何时起变得这般惜字如金、不再没话也要找话在他耳畔喋喋不休了,他看着谈君迎那双浅浅金瞳,心间渐渐漫起的不解情绪好似与眼前的人同样陌生。
只是虽然不解,他却也没说什么,不过略略抿唇,便收回了手。
空气便又一次静了下来。
风吹林叶,簌簌碎响,像是声声嘲弄,笑着这一幕可谓荒唐,明明眼前人就在咫尺,心却似隔着千里,两人四目相对,竟都像在从对方眼里找寻着另一个人。
到底已过足了数日,谈风月再不似那日般崩溃得难以自持,一颗心虽仍是闷闷作痛得犹如刀绞,却已寻回了自己惯恃着的那份镇静。
即便他仍是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这记忆尚停留在往昔的秦念久,但看他这般静然站在面前,又终是不舍晾着他的,只好勉强微扬起了嘴角,硬找话来打破这莫名的僵持:“你……怎么也不自己出去走走。成日呆在这枯城中,也不觉着无趣么?”
听他果然像往常般自要寻些话来说了,仿佛连日以来终于寻见了一例令他感到熟悉的事物,秦念久一瞬心安,不自觉稍稍放松了下来,淡淡答他:“不觉无趣。”
理所应当地,他道:“我斩鬼差一即满百万,应师尊令,不得外出。”
“……”
听他字字平淡,却字字似能剜心,苦涩滋味自心底一瞬攀至舌根,谈风月当真后悔有这一问,忍受不住地转开了头去,却还是勉强地微弯着嘴角,耐心与他解释:“……那日与你说过,今非昔比,你如今已与上仙无异,不再受那咒坎所限,自能自由来去、斩鬼除祟。况且……”
他话音稍滞,颇有些艰涩地道:“这里也不是聚沧。”
……为何?
今非昔比,为何昔时变作了今时?他是如何修成的仙格?这处不是聚沧,又是哪里?还有,聚沧——
秦念久看着他微垂的眼,重重疑问一瞬涌上脑中,转瞬又统统被那厚重白雾收拢,余下一片寂然。
于是他终也只能微微一顿,轻声应了:“是。”
简单一字,惹得谈风月又是一阵语塞。
见不得他这副冷淡至极的漠然模样,可他是六十七年前沉睡的旧人,倏然苏醒在了今朝——他又能与他计较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