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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琬儿决定亲自跑一趟。
她不要玳瑁陪,因为这种丑事,她巴不得拿把刀将这段时间统统都给剪了去。琬儿一个人急匆匆地奔到长乐宫外,托守宫的小黄门替自己去寻陈昌治。
她知道阿殊那一定把所有的都告诉了李韧,所以她不想再见李韧,再见也只能徒增尴尬,就像李韧也不想再见她一样。
长乐宫里静悄悄的,小黄门进去通报了挺久也不见出来回复。因琬儿在李韧心目中的不一般,守宫的军士也对琬儿网开一面:
他们建议琬儿去长乐宫前殿等,那里有椅子可以坐,也会有宫娥给她端茶。
琬儿踯躅了半天,终是架不住宫门口的狂风呼啸,自己的病才好不久,可别再吹病了。她掖紧了自己脖颈上的斗篷,一个人顶着风朝前殿走去。
……
宫娥送来茶点后便悄然退下,留下苏琬儿一人独自坐在前殿吃茶。深秋颓力的日光透过槛窗熏入了大殿,给大殿镶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琬儿又呆坐了许久,依旧没有人来。琬儿轻叹了一口气,罢了,人不想见自己,写什么都没用。
琬儿直起身,朝那半开的殿门走去。手才碰到殿门的边,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将殿门轻轻推开——
李韧那英武中带着青涩稚气的脸,印着熏然的日光出现在琬儿面前。阳光懒懒地披在他的肩上,他的眉梢带着笑,如那三月的春风,轻轻吹进琬儿的心里。
“是韧不好,让琬儿久等啦。”
李韧进殿,反手将殿门阖在身后,那柔软的日光陡然被绝于殿外。
“琬儿过来……”
一只大手捏住了她的柔荑,将她往殿后的暖阁带。
“天气渐凉了,你为何不叫几个仆妇陪你过来?”
李韧低头,嗔怨地看向琬儿肩头那单薄的斗篷,伸手捏了捏。
“可是陈昌治没把那几匹妆花缎送去你宫里?那锦缎便是专给你做斗篷的,韧记得还让他选了几条银狐皮一并给你送过去,让你自己决定怎样搭配……”
“陛下……”
李韧绝口不提自己的事,琬儿心中惴惴不安。
李韧冲她温柔地笑,安排她坐在暖暖的暖炉旁,又唤宫娥给琬儿送一盅杏仁饧粥来暖暖身子。
琬儿无奈,只好默默解下斗篷,规规矩矩坐在牙床上任由李韧安排。
待宫娥离去,李韧三两步回到琬儿身边,两只手包起琬儿的手来使劲揉搓。
“你究竟吹了多久的风,手竟如此的冷……”
琬儿终于有机会开口说话了,“陛下……您瞧见过奴婢递过来的奏章么?”
李韧眉间的笑依旧和煦,“看完了。”
“那……陛下,您……”
“朕把它扔了。”
“……”
暖阁内是难堪的静默,琬儿将自己的手从李韧的双手中抽了出来。她觉得害得李韧如此难堪的人,是她自己,自己已经再也无颜呆在这瑶华宫吃闲饭了。
琬儿站起身来,一边向李韧跪下,一边说话:
“陛下,琬儿让陛下失望了,所以恳请陛下……
“别说了。”李韧端坐牙床,适才那温暖的笑荡然无存,一张脸色阴沉得快要拧出水来。
他挺直腰背,望着琬儿低垂的脖颈,面目沉沉。
“琬儿,你可知朕今日为何如此迟才来见你么?”
琬儿抬头,看见他眼里有血红的丝。
“乐阳公主听说了你的事,这段时间里,纠集了咱李家的叔伯宗亲,每日来寻朕讲道理,他们要朕将你再度送回掖庭宫。今日你来时,长姐还未走。”
“陛下……”
琬儿动容,“求陛下责罚。”
李韧勾起唇角,伏下身,看进琬儿的眼,“你知道朕如何处置此事的么?”
琬儿茫然,她仰头看进李韧沉沉如墨丸的眼,缓缓摇头。
“说朕没有伤心当然是假的,我想将你关起来,亲自狠狠责罚,可是,朕知晓你其实从来不曾想过要背叛朕,朕舍不得责罚照顾过韧的琬儿。直到长姐纠集了宗室叔伯们来让韧另择皇后,韧便决定了……”
琬儿望着他,红了眼眶,“陛下……是奴婢让您难堪了……”
李韧的脸上有风卷云涌, “朕将阿殊那送回了颍川,是她不顾及医者仁心,将你的病情轻易泄露。”
琬儿恻然,“陛下……”
没想到阿殊那替自己看好了病,却丢掉了金饭碗。
“至于你。”李韧的声音平淡无波。
“你且回去继续将养好身子,韧要的是能为我李家传宗接代的皇后。十日后,陈昌治会将册立诏书送至瑶华宫。”
琬儿惊愕,“陛下?”
李韧面目沉沉,他一把拉起琬儿的手,将她自地上扯了起来。
他将琬儿拉至自己的牙床边,抬起胳膊环上了她的腰,将自己的脸深深贴近她的心口。
“琬儿,朕很累,除了忙于国事,还要与他们天天舌战。朕想与你一直在一起,可是他们都不答应。朕不怕与他们纠缠,就怕你,也要离开韧了……”
琬儿语迟,她本想告诉李韧,她苏琬儿是最不适合做皇后的那个人。因为她不仅出身低贱,而且她与吕家的种种过往,皆是她终身无法抹去的印记。
她无法母仪天下,也不能帮他执掌后宫。如若让苏琬儿做了皇后,他会一直这么累下去,直致疲累到厌恶琬儿这个拖油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