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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突厥人的血……”
“山……”琬儿果断截住了他的话。
“我是特意来看你的。”
琬儿重重地说出了以上的话,她的唇抿成了一条线,眼中尽是决绝。
吕吉山笑,笑得像个憨厚的大男孩。
“能在这里看见我的琬儿,吉山很开心。”
他紧揽琬儿腰间的胳膊很有力,琬儿贪婪地感受着他的存在与温度。
琬儿说不出话来,她背过身,任由泪珠如脱线般洒落马背。
能再一次看见你,琬儿也很开心。
能与他在一起,哪怕每天都过得一样,也能带来不一样的开心。
……
吕吉山带着琬儿,果然回到了那块小方塘旁,塘边一片胡杨林。
琬儿仔仔细细瞧着那星罗的军帐,整肃的军容,英武的士兵。
一路上有士兵冲吕吉山见礼,琬儿看见他们望向自己的眼中有笑意盈盈。
吕吉山捏紧了琬儿的手,冲那不知好歹死盯着琬儿背影瞅的皮猴吼:
“瞧什么瞧,还不快干活,留神回头被本官揪住错,扒了你们的皮!”
身后传来一阵慌乱中夹杂嬉笑的打闹,吕吉山笑着看向琬儿的脸,“这帮兔崽子,无法无天惯了,你别理他们。”
心头是难言的悸动,琬儿望着吕吉山轻笑,“山,别怪他们,”
中军大帐宽敞又整洁,饥肠辘辘的琬儿惊愕地发现了一盘沙枣。
琬儿迫不及待地捻起一粒沙枣塞进嘴里,薄皮迎齿而断,细腻的沙甜味和着幽幽涩味充斥齿间。
“唔……太美味了……”
琬儿狼吞虎咽,吕吉山笑,“琬儿怎生如此狼狈,可是急着要来见我,都来不及吃饭?”
琬儿口里塞满了沙枣,只能忙不迭冲吕吉山点头,心道,可不是嘛,我足足饿了四日呢。
军士们送来了热水供他们的长官洗漱,琬儿毫不客气地决定自己先用了。于是,琬儿一边坐在大帐一角的澡盆里洁身,一边看吕吉山擦刀。
吕吉山告诉琬儿,自他离开赤水关追击突袭困龙潭的帕伊,他的人马已经在这片山谷转悠了四日了。
琬儿默不作声,她明白了。
她须得等他四日,方能换得这三日的相逢……
“兀术儿是恶魔,他不仅杀我边民,还杀了均儿,我要替均儿报仇。”
吕吉山一边用一块麻布擦拭自己佩刀上的血,一边如是对琬儿说话。
“我派了姜浔回关叫人,我的人马折损了不少,我在这胡杨林边等他搬援兵。”
琬儿顿住了手,从收到吕吉山战死北疆的消息到现在,已经五年了。五年,他便如此一直在等着姜浔搬来他的救兵?
“山!莫等了!”
一股怪异的,说不出是愤怒还是悲哀的情绪充斥心房,琬儿咬牙切齿地冲吕吉山低喝出声。
吕吉山愣住了,他望着琬儿氤氲在蒸腾热气中变得通红的小脸,讪讪地笑:
“琬儿……姜浔,他是吉山提拔的上府折冲都尉,是个聪明人。虽说李韧在赤水关,他指望我死的心怕死要赛过让那突厥人死,但还有十万兵可是我亲自带出来的,姜浔回去带,是一定能带出的!
所以,琬儿你且放宽心,不出三日,姜浔一定就能寻来此地。”
琬儿低垂着头,默默忍受着心头那熊熊燃烧的怒意与不甘!
她自木桶里呼啦啦直起了身,带出满地水花。她就这样不着一缕地来到吕吉山的面前,轻轻取下吕吉山手中的刀,握紧他的手,将他带到浴桶旁,替他一层一层脱下血迹斑斑的外裳。
“山,莫怕。”
她轻轻贴上吕吉山胸口那道早已变成褐红硬痂的伤口,以口轻嘬。
“这三日,琬儿陪着你。”
第136章 石碗花
烛火融融, 有水花漾漾, 泼上身前这副小麦色的躯体。白腻的指尖划过, 琬儿细细数着吕吉山身上的刀疤。
“山,你完全不必出城追击突厥人,有小王爷应付, 帕伊入不了关。”
琬儿垂着头, 盯着吕吉山胸口的那道疤,神思惘然。
“哧, 那毛刀军太厉害, 我若不来, 他们指不定就真冲过困龙潭了。再说, 我是统帅,我若不出兵拦他们, 怕是要被人参奏一本, 那钱彧岂不乐死了。”
琬儿不置可否,她并不想告诉吕吉山,如今这天下早已是那小王爷李韧的了,钱氏一族已彻底沦为李砚的陪葬,灰飞烟灭了。
“你不应该出关太远, 早该回去了, 穷寇莫追, 不是没道理。”
“琬儿莫担心,姜浔三日内一定会来的。再说毛刀军虽疯狂,但他们的兵器不好使, 逃了这一路,许多人刀都丢了,改使棍子了。咱虽疲累,他们也没占到上风。”
吕吉山笑意盈盈,在粼粼水光的印衬下那双眸中如有繁星撒落。
琬儿望着吕吉山的眼,想起数日前“见到的”,猝不及防突袭营门哨兵的使连弩的突厥人。
“承邦偶然听到过耳朵。大人曾对陈启将军说,当地驻军中有人通敌,攻城敌军的兵器有异。”
琬儿久居深宫,看惯了宫廷与官场的尔虞我诈,借刀杀人。
心头有浓浓的不知是哀伤还是不甘,琬儿只觉满怀凄凉。琬儿已经不想去追究,递给突厥人杀死吕吉山的刀,究竟是李韧自己的意思,还是旁人的意思。就算搞清楚了,对吕吉山而言也毫无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