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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走的是一条注定孤单、危机四伏、置身黑暗心向黎明却未必看得到黎明的路。点头的那一刻起,不仅仅没有资格言说未来,就连过去也不存在了。
不再有“诸伏景光”,照片不会出现在警校毕业生的官网上,从小到大的资料都被封存,就连国中时候的获奖照片也被从早就无人问津的国中校史阅览室角落里撕下。
……就这样吧。
那个时候想着,命运早在犹豫的心情之前就帮忙做出了决定。零的话,以第一名毕业的警校毕业生,国家一类考试高分通过,应该走上了光明又前程远大的道路。而自己若干年之后,可能会成为殉职报告里一个真实姓名都被封存的代号(为了保护卧底家属,就算是死亡也不一定会揭开真实身份)。
即使是从小到大都纠缠着的两条线,也可能会在某个时点突然背向而行,走向截然不同的前路。
怀揣着那样的想法,诸伏放下了还未辨明的悸动,开始全心投入到堪称苛刻的卧底训练当中。即使身为优秀警校毕业生,也每天都会被榨干所有体力——而就是在这种筋疲力尽的状态下,还会突然被冷不丁询问名字、家人、出生地等等。
不仅仅是不能说出真实信息,就连表情的反常都不允许。
如果犯错就要继续加练,然后在更加心力交瘁的情况下再次被突击问讯。
很难熬,有时候在困到发疯的时候想要睡觉,耳边突然传来“你叫什么名字”之类的问话,诸伏有时候会失控嘶声喊出那个被编造好的假名,然后苦笑着努力收敛情绪,不想面对失态的自己。
但他到底坚持到了最后,经过了种类繁多的考核,然后在警视厅的安排下,找到机会进入组织卧底。
——然后在度过了新人阶段,被介绍了算是同一批被重点培养、可能获得代号的成员,安室透。
那一刻如果不是两个人都受过足够的训练,或许脸上的异样根本掩饰不住。
那一刻诸伏脑海里闪过当初收到警视厅公安部的邀请时,自己脑子里的那句话:命运早在犹豫的心情之前就帮忙做出了决定。
的确是,命运已然帮忙,做出了决定。
——是怎样的概率,让两个原本道分岔的人,又重新走入同一个黑暗的世界?
理所当然的,他们开始互相打掩护,互相帮忙完善人设、遮掩行动,同时完美表演出了两个新人从陌生到熟悉的全过程。后来他们在差不多的时间获得了代号,再后来又和莱伊组成了相对固定的行动组。
在充满罪恶和危险的环境里,身边那个熟悉的人,像是波涛汹涌的大海里唯一的锚,固定住现在的自己和被抹消的过去之间仅存的联系。
是动手伤人之后暗中无声紧握的手,是故意说了违心的话之后无言送上的熟悉味道的便当,是变得面目全非的自己身边唯一可以提醒自己是谁的存在……
太多太多。
他们是一双筷子,从相同的过去指向相同的未来,并在一起相互支撑着坚持着信念。
世界颠倒,而那个人的眼睛,是唯一能够印出本源的自我的镜子。
本来不明确的感情肆无忌惮的发酵,唯一的问题不过是……另一个人,抱着怎样的心情看待我呢?是会错了意的友谊,还是我所梦想的同样的回应?
在某个大雨滂沱的夜晚。
过分狂躁的雨干扰了狙击手精准的子弹,近身套取情报的波本不得不直面数个敌人,艰难逃生之后也已经是满身血污。
“抱歉,抱歉,波本……”
狭小的安全屋里,诸伏颤抖苍白的手几乎撕不开纱布的包装。脸上流淌而下的分不清是湿透的头发里滑落的雨滴还是泪水。
嗓音在颤抖,即使如此也记得要把声音压到最低。因为莱伊就在对面的另一间房。
“如果那一枪我——”
“嘘。”
因为在大雨中逃跑太久而冰凉的手捂上口鼻。巧克力肤色的人这一刻竟然也能诡异得用“苍白”形容,失血的脸颊上带着虚弱的笑意。
‘Hiro——’
是无声的气音,嘴唇微微张开,然后向横向拉扯,口腔中可以窥见的舌头向内翻卷出一个卷舌的音。
金发的男人用口型温柔地唤出不被允许说出声音的名字,然后覆在对面人脸上的手转过一个方向,轻轻摩挲了对方的脸颊。
“没事。你看,我活着见到你了。最后那三个,都是你干掉的吧。还好有你在。”
冰冷的手指蜻蜓点水一样带过名为苏格兰的男人颤抖的嘴角,失温的指腹轻微停顿了一晌。仿佛代替同样寒凉的嘴唇落下一个稍纵即逝的吻。
“所以别难过。”波本的笑容是虚弱的,但还顾得上对苏格兰眨眨眼睛,“我们都活着,还能相互关照,就什么都好。”
苏格兰的手在他的笑容里奇迹般地恢复了稳定。他怔怔看了波本几秒,视线胶合在一起,空气中有某种奇妙的气氛缓缓蔓延流淌。
明明两个人都湿透了,像是两只找不到避雨之处每一根毛都在滴水的土狗,狼狈又脏兮兮地蜷缩在一起,可忽然苏格兰像是被幻觉笼罩一般“看”到了小学时候两个人一起窝过的小床。空气里有甜甜的蒸米糕的香气,即使在睡梦里也忍不住抽抽鼻子本能地去寻找那股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