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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招了招手,原先营帐背面的人影便纷纷走到了眼前,却是形容各异的一群魔将。“全力击破屏障。此前屏障阵法已被动摇,仲裁将死之躯,便是补上了也难以维系。屏障一破,人界这万里河川便是你等囊中之物。”
听他煽动之言,魔将们都纷纷起了斗志,各式各样的魔气、法宝一时齐齐冲着屏障而去。
原本就岌岌可危的结界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只见昆镝先前拼了性命才填补起来的屏障再次涌出裂纹,残留其上的青色灵力最终不堪重负,被魔气慢慢腐蚀出了豁口——豁口不大,仅有一人高,对比这守护一方的屏障,甚至微渺得不足为道。
可也足够了,足够让屏障那端的魔军涌入,足够……完成他那平庸的“长兄”千年前的未竟之事。
朱邪渊笑意不改,眸色沉沉。
……
唐枫找遍了祠堂也没能寻见林白芍的身影,父亲不在,唐家诸位长辈也不在,只有零星几个畏缩在角落、不知外头发生了何事的仆从,可他们就好似完全看不见自己,只冷眼警觉,漠然地看着他在祠堂周边团团转地奔走。
指尖烦闷地在膝上敲打着,唐枫忽然想到什么,转身便驱着轮椅往父母院居而去。
还未进门,就听得唐池极力克制却仍抑不住的哽咽,唐枫呼吸顿时一滞,双手忽然就失了力气,不远的距离,熟悉的布局,他硬是碰了好几次门墙才进得屋中。
白幡重重,满目苍凉。
唐池靠坐在床榻边,听见身后轮椅碾过砖石的动静,大手抹了抹脸,缓缓起身往旁边让了让。
“来见见你娘吧。”
扶着轮椅的手不自觉发着抖,唐枫紧抿着唇,脑海中空白一片,或许也清醒非常。他清醒地明白已经发生了什么,却……不敢,也不愿上前接受。
看出唐枫心中所想,唐四叔沉默着,忽然撩开了床上纱幔。
“你娘最后,定是后悔未能看你一眼。”
泪光在不知觉间已经模糊了视线,唐枫慢慢抬眼看去,视野中一抹红色刺目。心中一痛,唐枫狼狈移开了眼,声音颤抖得不成语调,“谁……是谁……”
左胸处那么深的豁口,竟好似扎在他自己的身上。唐枫心中绞痛,双唇开开合合,却再吐不出一个字来。
唐池摇头,咽下喉间酸苦:“你娘,是自己……”后面的话,他亦不忍再说下去了。
唐枫颤着手,覆上林白芍早已冰冷的手。忽然,枕下一抹白突兀出现,唐枫小心翼翼将那纸页抽出,看见上头“白芍绝笔”四字,犹豫了一瞬,才将其递给父亲展开。
“此生有负真心,只盼来世俯首牛马以偿。”
一字一顿念出纸上仅有的这句遗言,唐池顿了顿,忽然将信纸小心叠起塞进怀中,一把抓起桌上佩剑,大步往外而去。
“芍娘,我先替你除尽魔族宵小!”
看着唐池坚决而去的背影,唐枫却是怔在了原处,木然看着林白芍毫无血色的面容,双手慢慢紧握成拳。父亲的意思,他明白。
母亲所谓的亏欠,无非是留给了他异族的血脉,是擅用了父亲的职权为外贼铺路——可这些事是她自己想要做下的吗?真正该为此赎罪的,是谁呢?
唐枫沉默着,向来温文儒雅的眉目间突兀地闪过一丝厉色。
第298章 破立
九州彻底沦为了战场。
随着出现在人界的魔族日益倍增,即便再不愿相信,众人也已经有所预料——青原上的屏障只怕是出了问题,无论是驻守彼方的巽术,抑或后来回援的仲裁与裴岚,至今杳无音讯,众人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战场上的魔将源源涌现,仲裁院却刚刚失了近半的战力,虽是调集了各大世家携手迎敌,可道界太平了这千年之久,部分修士甚至都不曾有亲身直面妖魔的经历,魔族于他们而言,不过是青史上寥寥一段文字罢了。
那段战乱离他们都太远了,昨日的安逸,终究酿成了今日苦果。
……
这种情况下,林白芍的后事自然没有大办。
每日陨于魔族刀下的性命不计其数,或是名门世家子,或是寒窑凡人躯,一个本就是戴罪之身的弱女子,在这场祸事中实在太不起眼了。
生前如此,身后亦然。
唐枫亲自为她操办了后事,一切极简,甚至停灵、守灵的礼序都略了过去,只和唐池两人扶着棺,最后送了她一程。随后父子两个便各行其事,唐池再次投身战场最前方,而唐枫……他来找到长仪,两人商讨了一番机关改进事宜,而后他便终日沉浸在了其中。
因着人多口杂,唐枫这番“冒礼不孝”之举很快传遍了蜀州,饶是还在仲裁院监视下的元赋都有所耳闻。他低垂着眼,神色间似有触动,似有不解,但终究什么再没有别的动作。
——朱邪烈被再度封印以后,元赋似是没了顾虑,痛快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多少得了些宽宥,至少战乱里拨去看管他的人少了。借着这一层,长仪去仲裁院驻点里找唐榆和监天商谈后续战策时,偶尔也能瞧见在院里闲步的元赋。
想着在南疆那时多少也算得了他的一点照拂,长仪也会在空暇时停下脚步与他说上两句。先是谢过他先前救了阿姐,而后到底没忍住,问了他究竟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