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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可是门口的人仍旧一步不动。
华玉有些气恼,她拢紧了破衫,抬起头,目光看向军帐口。
夜色昏昏,帐中红烛摇曳,微弱的光照亮了视线。
华玉的眼下挂着欲掉不掉的泪珠,怔怔看着帐口的人。
她似不敢置信地快眨了下眼睫。
旋即,摇曳的烛火熄灭。眼前的一切归于昏暗。
她攥着衫角,两手压在膝上,企图以此来遮掩住狼狈的模样。耳边车轮声音渐近,她掌心的汗塌湿了一片,眸光定定地望着前方,那一团模糊的黑影。
......怎么会是摄政王?
她又摇摇头,不可能是他。他是天潢贵胄,尊贵至极。去兴国寺一路山路崎岖,他坐轮椅更是难行,更何况,今日被劫的是太后的车驾,他素来与太后不和,怎会亲自来这里呢?便是她自己,她也深有自知之明,她于他而言,不过是消遣。死了伤了,于他并无大碍。
华玉说不清此时她的心情。
来人渐渐逼近她,她佯怒道:“快些停步!”
话落,一件大氅罩在她的头上,将她整个人裹在里面,她半张着嘴巴,后半段呵斥的话硬生生被截住。这件大氅柔软,且温暖。应是被来人一直披在身上的,否则内里不会这样暖和,她的脸颊贴在绒毛上,闻着浓郁的熟悉的苦香。
先前笼罩在心头淡淡的不安,随着这缕苦香,彻底消散。
华玉带着哭腔道:“......王爷?”
檀云秋嗯了声。
听到他的回应,华玉的泪珠一颗接连一颗掉下去,她迅速将大氅披在身上,这件大氅于她来说宽大得很,站起来连她的脚都遮盖住,她藏在这方氅内,急步到了檀云秋面前,跪在地上,小手捏住他的袍角,扬起的脸上盈着殷殷的期待与惊慌。
“......真的是您吗?”
檀云秋伸出手,握住她放在袍子上的小手。那双小手冰凉凉的,他的五指蜷缩几下,就将它全全握在掌心,他的视线适应了黑暗,慢慢看清面前的女子。她发髻凌乱,面上泪珠不停流下,他就这么看着,竟忽然觉得,还好他来了。
自从上元夜晚,浅尝过她的温柔,他竟有些不愿离开,这不是个好征兆。他有意疏远她,可每至晚间,总情不自禁地往桐花巷去。直至那天晚上,她说他心急,他无可反驳的话,这让他意识到,却如这女子所言,他竟沉溺在她的身上。
这样不行。
所幸第二日听到她要随太后去兴国寺祈福,这一去,至少半月,半个月足够了,他定能抽身而出,再不被这女子所迷惑。
可没想到,去兴国寺的路上并不太平。广平王之子果如广平王一般愚蠢,竟公然带兵劫持太后车驾。得到消息后,他派兵前去营救,可后来又听到消息说,除了太后逃过一劫,其余人都被劫走了。
檀见杰为人纵欲且残暴,他在广平素有名声,凡是稍有容貌的女子,便被他夺走,可他并不怜香惜玉,往往几日玩腻后,便将那些被夺走的女子弃如敝履,或打骂泄愤,或丢给下属肆意对待。可怜花一般的女子,很快凋零得只剩残枝败叶。
今日那些被劫走的女子,结局可见一斑。
檀云秋的面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孟华玉的容颜。
她弱得仿佛细柳,美得如同仙子。
被檀见杰见到,焉能有好下场?
果如他所料。
华玉在檀见杰的军帐中,她瑟缩着坐在地上,目光竟是悲伤无措之色,从她眼下流下的每一滴泪珠都仿佛砸在他的心头,让他心上的怒火越燃越旺,他冷静地看着军帐中的两人,手却发着抖,夺过青松手中的剑,扔入檀见杰的胸口。
看着那涓涓从檀见杰胸口流出的血液,并未抚平他眉宇间的暴虐之色,他紧握起拳头,目中全是缩在角落里哭得无声无息的女子,他从未体会过这般感觉,整个胸口都仿佛被她攥住,随着她起伏的肩膀,窒息感一波一波涌来。
离着她越近,窒息感就越强烈。
他将烛火熄灭,视线之内的场景皆归于昏暗,他渐渐恢复冷静,既不让那强烈的窒息感将自己淹没,也不让她暴露在旁人眼中。
华玉蹲坐在地上,一手攥着他的袍角,一手压着大氅,她的心跳渐渐恢复平静,缓缓吐出一口气。外面的吵闹声渐渐消了,这就说明,这场闹剧也被清理干净。她刚要开口,想谢他一声,檀云秋却俯下身子,两手扶住她的细腰,将她带到了怀中。
不过一日未见,她似乎又瘦了许多,被他揽在怀中,竟让他生出股小心翼翼的感觉,生怕一个大力便能伤到她。他感觉到她坐在他怀中,肩膀微微抖了几下,还在害怕?
檀云秋垂下眼睫,漆黑眸中显出几分犹疑。
他从未与女子接触,也并不知道该如何解除她的惧意。
檀云秋低头,耳语道:“听到消息后,龙虎卫紧接着就赶来了,你听外面已经没有声音了,那些人全被抓了起来,檀见杰也死了,已经没事了......嗯,他怎么对你了?”
华玉仰面看他,泪光点点。
檀云秋以为她不愿意说,想想才道:“......是不是觉得不解气?”没等华玉开口,他又道:“把檀见杰拖出去,当众鞭尸。”
青松应了声。
檀云秋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想去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