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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这样从小红帽念到了白雪公主,又从拇指姑娘念到了海的女儿,再从荷马墓上的一朵玫瑰念到了一本不说话的书,然后顿了顿,开始从头再来。
我:“……?”
不是,就没新的了吗!你念新的啊!
重复听——而且还原封不动地重复听了三次什么的可就太折磨了,就在我以为他终于良心发现,放弃继续荼毒我,准备收拾收拾离开的时候,却发现他突然绕过了玻璃罩,去到了我后面。
因为无法转身,我完全看不到后面有什么,只听到一声“咔嗒”过后,便响起了水声,接着没过一会儿,又是一声“咔嗒”,然后红发青年便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回到了我的视线范围之内。
他像是洗了个澡,却没等擦干,就套上了单衣。导致此刻散垂下来的发梢一直在滴滴答答地淌水不说,全身都还拢着潮气,刚屁颠屁颠地靠近我,就将玻璃罩的外壁染上了一片模糊的水汽。
他连忙退开,用手擦干净,见玻璃罩重新恢复了透明,才松口气似的笑笑,继续开始跟我叨叨那些听上去没有任何意义……但不知为何他却说得十分开心的话。
……不过,如果刻意忽略穿着打扮的话,这人把头发散下来……还挺好看的啊。
而且他身上那件单衣本来……本来就薄,被头发滴下来的水打湿后,更是直接就贴在了身上,这也就导致无论前面还是后面,肌肉线条都若隐若现的……
反正不怪我,又不是我自己想看的。
我又……我又没法闭上眼。
不过他本人倒像是毫不在意,特别大方地在我眼前走了好几趟,才关了壁灯,脱鞋躺到了那张深咖啡色的长沙发上。
直到这时,我才发觉外面竟在不知不觉中已然黑了下来,而红发青年也在从裤袋中摸出个没有任何标识的小瓶,又倒出两粒不知是糖是药的小圆片嚼嚼咽了后,很认真地和我说了晚安,闭眼睡觉了。
在他站着的时候,我就能看出他的个子很高——甚至比浮在水中、明显离地一大截的我都高出一点点——而躺在明显不够长的沙发上,看着就更显逼仄了。
这难不难受啊……怎么都不弄张床的?
等这个念头冒出来,我才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对。
我这是……在关心他?
可是,我为什么——要关心他?
我觉得奇怪,一时又想不明白,便刻意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墙角那盏被遗漏了的煤油灯上。因为光线比其他几盏弱了许多,又被放在角落,刚熄灯的时候,我完全没注意到这条漏网之鱼,等到四周彻底寂暗下来,才发现它正在那边明明灭灭地摇曳着昏黄的光。
但睡觉不熄灯什么的……不会影响睡眠吗?
……好吧,应该不影响。
因为等我把注意力移回来的时候,就发现眼前的红发青年已然抱着那只红兔子,酣然入梦了。
可我却睡不着。
无论我怎么努力地想要闭上眼睛,或是试图让意识沉寂下去,都做不到。
我发现自己依旧和当初处于那个灰色空间时一样,无法休息,也……无法睡觉。
但不同的是,这里不再是一无所有,起码我可以看着这个人睡。
然后,再等他醒来。
夜晚很快过去,虽然这人一晚上都似乎睡得极沉,但不知为何,当清晨第一缕浅淡的曦光顺着窗子洒进来时,他便似有所感地睁开了眼睛。
因为我动也动不了,整整一夜,视线都黏在他身上,所以我没有错过——在初醒的那一刹那,这人的脸上是全然没有任何表情的。
那双深绿如翡翠般的眼中,一片死寂,一丝神采都没有,一点光亮……都没有,就仿佛和昨天那个闹腾到说起话来没完没了的他判若两人。
可还不等我反应过来,那张脸上便又再次浮现出了之前的那种明快的笑。
“啊啊——果然还是这里睡得舒服啊——”
他扭了扭身子,躺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腾地一下跳起来,第一时间咋咋呼呼地凑过来和我说了一声早。
于是我这心情就更复杂了。
继异装癖和变态后,没想到这人……还挺善于伪装的啊。
可是这里除了我又没人——而且我都这样了,严格意义上应该也算不上是人了吧——那为什么还要装呢?
这么装……不累吗?
然而直到他真正离开,我也没想出这个他这样做的理由。
不过这人倒是留下了个东西——一盏到了晚上就会自动亮起的灯。
虽然我直觉自己并不怕黑,但这种……夜夜都散发着那种蓝幽幽的光的灯什么的,真的不觉得有那么点……瘆人吗?
当然肯定不是从我的角度了。
我的意思是,这万一要是哪天晚上,有什么迷路的人闯进来……
但事实证明是我想多了,这里连蝉鸣都没有,根本就不会有人来。
倒是那个红发青年,基本上四五天便会回来一次,但偶尔出现点什么意外,也会有离开超过一个月的时候。
他大多时候都会带着新买的衣服——不,我拒绝称之为衣服——回来,有时候还会额外带一些新奇有趣的小东西,还有很多次,会带那种绘有繁复符文的奇怪物件、以及一大兜……并没有装进保鲜袋里的泡芙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