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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我生了重病,仿佛随时都要前往极乐。他也仍是如往常那般,什么也没有告诉我。
所以我要问他,“无惨为什么想和我在一起?”
这是此前我从未想过的问题。
似是没有想到我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一般,无惨也愣了一下,连同握着我手掌的手也变得有些松动。
他似乎陷入了某种记忆之中,于是缓缓地开口道:“因为咒。”
这是我头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个字眼。
“什么是咒?”
他不说话了,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眸子注视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知道的。”
他说:“什么是咒,没有谁会比你更清楚了。”
这一次愣住的人变成了我,我眨了眨眼睛,看着他的眸子里流转着恍惚与回忆,握着他的手的人同他说“这是咒”。
“你在哭什么?”
带着凉意的手指拭去了我脸上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水,无惨坐在了我的身边,将不断落泪的我拥入了怀侧。
我也不知道我在哭什么,可这样的情绪顷刻间涌现出来,令我不由得落下了泪水。
无惨是否会因我哭泣而心烦,我并不清楚,我知道的只是因为我突然哭泣起来,导致我本想询问的和炭治郎有关的问题也没有问出来的机会了。
“你做了什么?”
这样的问题本该淹没在我的泪水中,可连我自己也觉得意外的是,我竟然说出来了。
——是极为平静的声线,就好像……我正在心平气和地同他说话一样。
过分异常的状态在我的身上体现出来,令无惨也低头侧目。
“什么做了什么?”
他的声线同样平静,仿佛听不懂我在说些什么一般。
但我们都知道。
一切都是假的。
他在故意问着早已知晓的问题,也在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就好像他真的什么也没有做一样。
但他做了太多了。
从那偶尔身上带回来的血腥味,从炭治郎嘶吼着的愤怒,甚至从蕨姬花魁和童磨口中的“那位大人”,就能够令人知晓,他做了太多不应该做的事情。
这是不对的。
“你杀了炭治郎的家人吗?”
我忽然问出了这种问题。
过分直白而又残忍的问题将我与无惨之间的气氛推向了微妙的极端,他抚摸着我的额角与肩头,沉默不语时亲吻了我的眉眼。
他同我说:“你该休息了。”
是不容拒绝的、命令般的口吻。
但我却没有听从他的命令,而是注视着他的眼睛,再次开口道:“你杀死了他的家人。”
这一次不是疑问了,是肯定的语气。因为我知道,回避着这个问题的无惨,实际上就是默认了答案。
他就是做了这样的事情,所以才会被他人恨之入骨。
被他杀死了家人的人组成了灭杀恶鬼的队伍,只是为了将他彻底铲除。
分明在此前我从未见过那样的剑士们,但在我的脑海中却浮现了对他们的清晰的认知,从悠久的过去伸展开来的,是属于我们的过去。
在很久很久之前,似乎也曾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了我的身上。
他总在做着同样的残忍而又冷酷的事情,给他人带来灾难的同时也是在为自己埋下祸根。
“无惨,”我在他的怀里开口了:“这样是不对的。”
我同他说:“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
但无惨没有回答我,我知道他听到了,即便我的声音微不可闻,以他的耳力也一定能够听到我说的每一句话。
他只是……不想答应。
将我塞进被子里之后,那双手又为我掖好了被角,无惨附身亲了亲我的眉心,对我说:“这不是你该在意的事情。”
他又想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了。
我睁着眼睛与他四目相对,在我们的目光接触之时,他的脸上浮现出了虚假的笑容。
虚伪而又冷漠。
——*——
我心爱的人并非人类,这样的认知令我恍惚间仿佛能够看到我们的未来,于无惨而言我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他自己恐怕也说不清楚了。
正如我时常会浮现出来的记忆,倘若那真是曾经发生过的过往,那么于无惨而言,我大抵便是那个永远只活在他心中的过去。
而过去都会被遗忘。
我的病情时好时坏,身体状况稍微好些的时候,无惨会带着我在没什么风的夜晚出门散心,可卧病在床的时间一旦长了,便会觉得什么也提不起兴趣了。
在看着他为我买来昂贵而又新奇的礼物时,我也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它们,什么评价也说不出来。
每到这种时候,无惨脸上原本还可以算得上兴致勃勃的神色便会被低沉的阴郁所取代,红梅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我的脸,声音压抑。
“不喜欢吗?”
这样询问着我的无惨,实际上恐怕在意的也并非是我对那些礼物的态度。
他所在意的,是我对待他的态度。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才发觉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发自内心地露出笑容了,哪怕是在面对无惨的时候也是这样,不论他带我去做什么事,给我买来什么东西,在我面前说着温柔而又轻柔的话语,我也没法露出半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