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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陛下!关儿是无辜的,一切都是臣妾的主意,求陛下明察啊!”
大梁帝宣诏的声音一顿,面色阴沉地望向跌跌撞撞朝着地牢跑来的宫装女子,厉声斥骂道:“谁准你前来宗人府的--外头看守的侍卫呢?都在做什么!朕何时准你们让皇后进来?!”
大梁的皇后甄芷嫣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虽生过孩子,却依旧是一副纤弱的江南女子模样,肤若凝脂,略施粉黛,眉宇柔和秀致。
只是因着体弱多病,她面色苍白显得有些憔悴,加上突闻邵关的变故,更是急得什么礼节也顾不得了。
“陛下!求您听臣妾一言,那巫蛊木偶,是臣妾命人做的,太子他不知情啊!想要诅咒陛下的是臣妾,与太子无关!求陛下明察!”
大梁帝一把抽出了身旁侍卫腰间的佩剑,直指自己的结发妻子:“你做的?朕看你是为了保你儿子的命,说谎话来骗朕吧!欺君大罪,你可知是要诛灭九族的!”
甄芷嫣眼眶通红,泪珠里映着邵关嘴角带血的模样,面上却毫无惧色。
“臣妾不敢对陛下撒谎。是臣妾不满陛下对其余几个皇子的看重,生怕关儿无法顺利继位,因此请来巫师做了这个巫蛊木偶。”
“上一次家宴,关儿留宿在宫里,臣妾的侍女不察,叫太子发现了异样。太子劝臣妾及时罢手,并将木偶夺走想要销毁。”
“陛下!关儿虽不曾及时将臣妾的罪行告知于陛下,但他也是出于一片孝心。他从小是您看着长大的,他是如何的品行,难道陛下不知吗?”
“陛下要问罪,就处斩臣妾吧!只求陛下念在往日的情分上,能留关儿一条生路!”
甄芷嫣说完,跪在地上一下下叩首,声声闷响,眨眼就让她的额头渗出了鲜血。
母后……母后!
邵关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模糊的视线让他已看不清楚母亲的脸,只看到一个身影跪在地上,全无一国之母的雍容华贵,只有一个想要保护儿子的母亲的脆弱与刚强。
少年拼命地挣扎着身子,可是蛊毒像是无解的囚笼,将他牢牢地禁锢在原地。
他只能拼命勒紧铁链,企图用那点链子碰撞的声响,让母亲赶紧从此处离开,不要再为了他做出什么傻事……
许是甄芷嫣的举动实在太过疯狂,大梁帝握剑的手颤了一下,就这么寂静地同她对峙着,牢里一时陷入一阵泥沼般诡异的沉寂。
“皇后娘娘方才说,这巫蛊木偶是娘娘命人做的。”
阴影处传来一声淡淡的低笑,清冷的嗓音听来漫不经心,却好似毒蛇吐信,一击便命中了要害。
“那么还请娘娘解释一下,为何木偶的符咒上,写着的是太子殿下的字迹。”
身形挺拔修长的少年一袭玄衣,衬着冠玉般的俊美五官,好似司命的判官,手持着判笔,随时能将人打入地狱。
大梁帝倏然变色,冷笑了一声,收起了手中的长剑,一把推开了甄芷嫣。
“慕容爱卿说得极是,还请皇后为朕解惑吧!为何这木偶上的字迹,会是太子的?”
“你以为你欺骗朕说这巫蛊木偶是你做的,为太子顶罪,朕就会饶了太子?!”
大梁帝死死盯着跪在地上低低哭泣的妻子,一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岁,声音嘶哑。
“杀孽太重,朕还怕折了自己的阳寿!传朕旨意,改判邵关囚禁于长安景王府,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前去探视!”
“来人,将皇后带回坤宁宫,禁足三个月,不许她再来见太子!”
随着帝王皇后离去,慕容星令周围看守的侍卫退了出去,地牢里仅剩下慕容星和邵关两人。
邵关看向他的眼神是那么冷,已经不算是怨毒仇恨,而是一种彻骨的冷冽。
长安景王府,是前朝叛乱皇子的旧府邸,景王兵变失败被千刀万剐后,前朝皇帝没有将他的府邸捣毁,而是改建成了囚禁有罪皇族的地方。
这就好像是在邵关身上打下了谋反的烙印,人人看到景王府,就会想起里头囚禁着的是如何大逆不道的罪人,这远比杀了他要残忍得多。
“臣知道,殿下现在说不出话来。但是没有关系,殿下听臣说就好了。”
“殿下出事的事情,是我命人通知皇后娘娘的。为殿下顶罪的说辞,也是我派人教给娘娘的。”
慕容星的嗓音仍旧没有什么起伏,像是一场茶余饭后的闲谈,平静而温和。
“陛下仁慈,至少留了殿下的性命,往后的日子,殿下就好好待在景王府,到了时候,臣自然会过去探望殿下。”
邵关仰着脸,下颌的线条因着剧痛和怒意紧紧绷着,如深渊般墨黑的眸子如同钉子一般钉在慕容星面上,眼尾绯红。
你究竟想要怎么样,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陷害我谋逆叛国还不够,还要将我的母后牵扯进来!
她曾经对你那么好,怜你幼年丧母,每年的生辰都不忘给你备好礼物……你说会将我的母后当作亲母一般侍奉,如今,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要这么做!
骨节分明的手缓缓靠近,缓慢而轻柔地擦去了邵关唇角的血污,像是对待一个曾经心爱的,但是已经厌弃了的玩具。
慕容星没有去看邵关的眼眸,收回手后,取出帕子迅速擦净了自己指腹沾染的脏污,薄唇微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