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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鸷一个字都未提到阿蛮。
那件事仿佛从始至终都没发生过。
可流言蜚语从不需要谁去卖力地推波助澜,有时仅仅只是几张嘴,三人成虎,一条肉眼可见的小小缝隙,便足够那些流言钻进耳朵里,成为传播的介质。
听说鱼非谦是因紫宸殿的那个宫女阿蛮而死的。
两个人祸乱宫闱,被发现了,阿蛮有柔妃娘娘护着,鱼将军就惨了,被陛下问罪处置了。
鱼将军不是渎职才被查办的吗?
哪啊,是因为跟宫女私通,后宫媾和被抓了包,听说还是那个宫女主动的呢,不然鱼将军怎么会看上一个宫女?
啊,我还见过那个姑娘几面,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没想到她这么不检点。
宫外进来的,就是这样,没规矩!
也是有个好主子才能恬不知耻地活下去,要不然早就浸猪笼了!
这么说,鱼将军还挺惨的,被这女人害死了。
谁说不是呢!
阿蛮想要嫁人了。
她头一回主动跟殷篱说起那个被她尘封的写满青年才俊的册子。
我看这个姓张的不错,家里只有两个妹妹,父母早亡,后宅简单,家境殷实,这样嫁过去不受苦,还没什么麻烦。不过那个姓李的也不错,就是丑了点,可是没有小妾。再就是那个姓白的,家境虽一般,可胜在身负才学,长相也很儒雅随和,应该是个好人
阿蛮。殷篱打断她,握住她的手,眉头浅浅皱起,你不用着急,再相看相看也行。
阿蛮失笑道:明明娘娘之前还催我。
殷篱看着她,知道她此时的笑很勉强。
她反而希望看到她大哭,难过,或者萎靡不振,那样才是一个人最真实的样子,可阿蛮什么都不说,把话都憋在心里,殷篱更加担忧她会闷坏了身子,再做出别的傻事。
现在不会了,我只想你能好好待在我身边。殷篱顺着她鬓边发丝。
我哪能一直陪在你身边?阿蛮说着玩笑话。
只有殷篱很认真:我说能就能。
阿蛮动动嘴,还想说逗趣的话,可一张口,鼻腔就一阵发酸,冲得她眼前模糊。
她明白殷篱的害怕,也明白殷篱为何会害怕,更知道自己心中的害怕。
她只好一遍遍安慰殷篱。
阿篱姐姐,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都是那个宫女,害死了鱼家人。
你想我陪你,我便陪你。
怎么还会有这么不知廉耻的女人,我是她我早一头撞死了。
别人怎么想我,我不管,只要你不嫌弃我。
你说她这样,还有人要吗?被男人玩烂的身体,早就不值钱了!
我
阿蛮想。
我只是个普通人,普通的女人。
我像往常一样走在去往太医署的路上,白天,仅仅是下了雨而已。
我没有任何不堪。
阿蛮想,或许她也有错的地方,也许她不该那么柔弱,她应该机警一点,她应该拼死反抗,或者,她那天不该出去,不仅是那天,她应该一直都不出去。
既然早就知道自己被那人盯上了,难道不应该躲避吗?
阿蛮想,如果当时能有人救她就好了。
为什么没人经过?为什么她没让人陪着一起去取药?为什么商练没像上次一样救下她?为什么阿篱姐姐没发现她没回来?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当阿蛮意识到,自己已经病态地陷入到这段过往时,她已经很难从里面将自己□□了。
她一直在问为什么,而实际上结果已经发生,无法更改。
她却总是困在那天出不来。
这种折磨让她寝食难安,阿蛮迅速地消瘦下去,哪怕她很想坚强地活下去,可她总是觉得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她跑出了紫宸殿。
她去找一个人。
她在永宁门的皇城上见到了商练,刚近黄昏,商练看起来全身都很暖。
她开心地笑了笑。
你,怎么会在这?商练一丝不苟的脸上,鲜少地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他没想到阿蛮会出现在这。
阿蛮拢了拢披帛,上前一步,脸上满是灿烂的笑。
商大哥,那天,你为何会找到那个侍卫,帮我作证?
商练的表情有一瞬凝固住,如果不是相熟,一定不知他此时的神情其实是尴尬。
阿蛮的笑容变淡了些。
我知道鱼非谦为人,也知道你。商练寻找措辞,不该是他在陛下面前说的那样。
阿蛮懂了,在她和殷篱去之前,原来鱼非谦早就已经把这件事说了一遍了。
阿蛮心里好像被扎了一下,但她仍保保持着温柔的笑容。
商大哥,那你讨不讨厌我?她问。
商练愣住。
阿蛮又紧忙说:其实我早就喜欢你。
商练的眼眶迅速睁大,微动的唇显示出他此时的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