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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学场地已经开始新一轮的翻修,那些废墟都被自动修复和归位,等待着下午的课程。
小卷毛打算把他也拖去睡个午觉,打了个哈欠,扯了扯零号的袖口:“队长,我们还有什么事没商量好吗?”
“有一件。”
零号看着他:“有了自我就会受伤,受伤了会疼。”
零号说:“这也是我带给你的变化。”
小卷毛眨了眨眼睛,停下脚步。
他还在等接下去的内容,等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就是对方所说的“没商量好”的事。
——他因为对方的到来而拥有了自我,拥有了全新的、与现实交汇的轨迹,同时也因为参与进了对方的轨迹,多出了遭遇危险、受伤、生病、疼痛和难过的可能性。
“不要紧,我决定把它们都定义成一瞬间。”
小卷毛忽然转过身:“要是你实在过意不去,总觉得一瞬间也太久了……也可以稍微加一点惩罚。”
“什么惩罚?”零号停下脚步。
年轻的助教打开笔记本,从头到尾复习了一遍自己刚学会的教学内容。
他敲了敲最后那一条,转过来给对方看:“就是这个。”
“我不怕受伤,也不怕疼,是我自己决定了要参与你的未来。”
“在我们的轨迹正式交汇之前,要是这件事实在让你太在意,在意到睡不着的话。”
小卷毛一本正经地背起手,眼睛轻轻弯了下:“就罚你写好多篇检查吧。”
第149章 苍耳(七)
就这样,幼儿园多了个超级严厉的新老师。
只要新来的队长老师在,课堂纪律就会异常严格,第一条就是绝不允许有任何人捉弄和欺负助教。
除了这一条,每天还要自己洗衣服、自己上床午休、自己收拾好弄乱的房间,谁也不许偷懒找助教帮忙。
如果有人不听话胡闹,被小卷毛助教超级凶地做鬼脸吓唬了,一定要立刻害怕地钻回被子乖乖睡觉。
最调皮捣蛋的三个意识体总是不服气,被罚了写不完的检查,抹着眼泪背起包袱,准备远渡重洋去现实世界闯一闯。
他们在被子里塞了微型高达,好不容易骗过了助教的眼睛,绕开新老师设的陷阱和机关。刚翻出幼儿园的围墙,就被躲在墙下抽烟的新老师堵了个正着。
……
零号抽空回了趟现实、又去做了几次任务,添了些新伤。他用额发遮住了太过显眼的血痕,又用长袖衬衫把手臂也挡得严严实实,手收在口袋里。
他像是在休息,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不去教学区也不回家,只是坐着出神,苍白指间夹着支烟。
听见动静,他就迅速掐灭了那支烟,抬起视线扫过来。
三个刚从围墙上翻下来的幼年意识体背着小包袱,贴在一起,立刻乖成了一团。
零号严格遵守小卷毛助教“不能带坏小朋友”、“吸烟有害健康”的规定,把灭了的烟藏起来,拆了根棒棒糖搁进嘴里:“要出门?”
三个意识体你叠我我叠你,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扒着围墙手脚并用往回翻。
“动作太慢。”
零号随手揉着脖颈,一下一下咬着棒棒糖棍,不知从哪摸出了个秒表计时:“三,四,五……”
在死者之境,只有海滩附近的时间流动与现实一致,冰川内部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时间概念,但这些幼年意识体的内部还是有的。
他们来自于潜意识海洋,体内天然就有时间线,所以才会有从“幼年”到“成年”的定义。
为了让这些小家伙尽快适应和理解这一切,幼儿园也模拟了时间的线性单向流动模式。
零号数到七,看见最后一个意识体也打着滚从围墙上翻过去,收起秒表。
……按照课程表来计算,他已经在这个幼儿园待满三个月了。
这些时间不计入现实世界的流动,他只要找个角落闭上眼睛,就能抽空回一趟家。
如果不是因为在这里停留太久,意识就会被彻底同化……他其实可以和小卷毛老师更快一点熟悉起来。
零号轻轻咬着棒棒糖,认真计划了一会儿怎么把助教邀请去自己的办公室,嘴角忍不住抬了下。
他没再点烟,只是单手摆弄着那个打火机无聊地玩了一会儿,又闭上眼睛试了试。
意识体受的伤并没那么容易治疗,有时候看起来像是痊愈了,其实也有暗伤蛰伏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来捣乱。
这种情况其实非常容易理解。
打个比方,一个人遇到了什么极端痛苦或是恐惧的事,遭受了无法自行处理的创伤……虽然似乎一切都能被时间平复,但只要稍微碰到类似的情形,那时的感受依然能在一瞬间鲜明地蹿出来。
在这种事上,一个人的意志是否坚强、心理承受能力是否足够,固然存在着一定的影响,却绝不是最主要的决定因素。
现实与意外永远是最强悍的不可抗力,如果的确从没有过这种体验,那绝对是件非常幸运的事。
零号的运气当然不可能有这么好——更不要说随着他毕业时间的临近,初代茧对他的所谓“训练”烈度有增无减,需要他处理的梦域也一个比一个危机重重。
他这次没急着回家,就是因为进入了一场充斥着负面情绪阴影的梦。虽然最后解决得还算顺利,但也依然多少受了些阴影的侵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