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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之后,见易简舟还是没什么反应,余青打算走人了。
结果刚迈出第一步,手腕就被身后的人攫住。
“我去见她。”
易简舟的语气还是很冷,但已经是妥协的状态。
余青转过身恢复笑容,很快又收回去,得了便宜当然要卖乖,“可不是我硬要让你去的。”
“知道了。”
余青又坐在草地上,让易简舟跟着坐下来跟他聊会儿天。
余青:“你知道你妈今年几岁吗?”
易简舟:“三十。”
余青有点惊讶,“原来你知道啊。”他继续说,“那你就应该知道,她生你的时候,是十八岁,怀你的时候,是十七岁。”
易简舟淡淡地点头。
余青:“十七岁其实就还是个小孩,一个小孩怀了另一个小孩,还被男人骗,被男人抛弃,就知道结局对这两个小孩来说注定都是悲剧,你真正要恨的,应该是那个害你妈怀孕的男人。”
易简舟:“那个男人确实可恨,但也可以去避免另一个小孩的悲剧,比如人流。”
余青以为他那番话可以让易简舟稍微理解一点,结果易简舟还是能挑出易曼妮的差错,甚至轻而易举地说出人流这两个冰冷的字眼。
他反驳道,“你妈没办法这么狠。”
易简舟:“但她却有办法抛弃,既然没打算养,就不要生。”
“她可能觉得,只要活着,总归是好的。”
“被打的时候,我没觉得好。”
“……”
“如果你要说这些年她对我是有愧疚心的。”易简舟望向余青,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愧疚心并不能用来粉饰逃避责任的行为。”
余青依旧无言,他突然觉得,易简舟虽然年纪小,却比他更犀利,每句话都说得很透,让人有些怀疑是在这个年纪说出来的。
身为朋友,余青一直站在易曼妮的角度,认为易简舟应该去体谅,不要一直怀有芥蒂,但反过来想,易曼妮的行为对一个小孩来说确实不妥,真要说谁对谁错,余青不知道,也许有些事根本就不存在对错,只存在矛盾。
“但是。”易简舟忽然说,“我已经不恨她了。”
余青诧异,“你想开了?”
“没有想开。”易简舟带着强调的口吻,“单纯是因为你,我现在不恨她了。”
——
周六,游乐场。
余青突然有些后悔选了这个场地,现在三个人处在一块,一个像犯人,一个像审判,一个像和事佬,尴尬又怪异,周围人声鼎沸,想好好说话都没寻到一块合适的地。
但门票已经买了,出去又浪费,余青指了指不远处的摩天轮,提议,“要不,去坐一下?”
易简舟点头,易曼妮见易简舟点头,才敢点头。
排队的时候,易曼妮偷偷溜到余青身后,小声抱怨,“你不是说他臭脸不可怕吗?”
余青:“我觉得不可怕啊。”
易曼妮:“……我想走了。”
余青拉住她,当作没听到,眼睛看着前面还排了多少人。
时机差不多的时候,余青说,“我想去上厕所,肚子不舒服。”
易曼妮满脸惊恐,“都快排到我们了,你能就地解决吗?”她可不想只跟她儿子坐摩天轮。
余青:“……不能,我很急,再见。”
走之前他望了一眼易简舟,小孩的脸已经阴沉到不能再阴沉了。
……
余青等了一圈摩天轮的时间,大概二十多分钟,这期间那对母子在座舱里面谈了什么,他还是挺好奇的。
两人所坐的座舱回到了开始的位置,门打开,母子两人却都一脸平静地走下来。
余青有些纳闷,他已经习惯易简舟面无表情,但没想到易曼妮居然也这么平和,原以为她会是劫后余生的样子。
回去的路上,余青放慢脚步,和易曼妮走在易简舟后面,他偷偷问,“你还好吧?”
易曼妮翻了个白眼,“我恐高,还恐儿子,这趟摩天轮两样全占了,你觉得能好到哪里去?”
余青带上有些歉意的笑,“不过你出来的时候很平静。”
“嗯,因为我已经彻彻底底地释怀了。”
“你们说了什么?”
“不告诉你。”易曼妮突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不过这笑让余青觉得有些古怪。
但易曼妮选择不说,余青便不打算追问。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见面了。”易曼妮望着易简舟的背影,语气有些洒脱,也有些苦涩。
她说,“他十岁的时候,我去看过他一次,那个时候他的额头缠着绷带,伤势很严重,亲戚解释说是跟其他小孩子玩的过程弄伤的,我明显知道那是谎言,但我还是给他留了一笔钱后就走了,走之前,他跑出来站在门边看我离开……其实从那次他看我的眼神中,我就应该知道,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恢复母子关系了。”
余青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易曼妮。
易曼妮像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笑道,“你不用安慰我,我都说我已经释怀了,我现在只想回去见我的小男朋友。”
余青:“……你长点心吧。”
易曼妮突然一副看戏的眼神望着余青,“阿青,我觉得你才应该长点心。”